「您貴為天子,自然可以用權勢壓人,用武力逼人屈服,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但……」郁菀眼見趙鈞臉色愈發冷凝,雖是心跳如雷,卻仍然鼓足勇氣直視趙鈞雙眸,重重叩首,「郁菀不知陛下與舍弟的淵源,只是想著,陛下絕非冷漠無情之人,若是能將舊情施捨舍弟幾分……郁菀縱死,也無憾了。」
她在皇帝眸中捕捉到一絲一晃而過的愴然。
冬夜,烈火漫捲蒼穹,白衣燎成灰燼。御書房的門悄然打開又關上,是李德海進來添燈了:「陛下,該睡了。」
那一盞燈花不知趣兒地撲簌簌亂跳,一如那夜映亮宮城的大火。趙鈞枯坐一旁,凝望它許久,忽然難以忍受地別過臉去。
所有人都在勸他放走郁白。
可是那樣的話,他就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失去郁白了。
他不捨得。
。
趙鈞悄悄來到郁白床邊時,郁白已經睡下了。許是白日與姐姐重逢耗費了不少精神,他這會兒睡的格外熟,蒼白了一整個冬天的面頰泛起絲絲紅潤。
他突然萌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俯下身去吻那雙微張的唇,想聽他含糊又依賴地喚「趙鈞」,想將他緊緊擁在懷裡,無論是親情還是自由都不能將他奪走。
可最終,最終他什麼都沒有做,只輕輕地、輕輕地問了一句:「阿白,你認得我嗎?」
郁白沒有回答他,卻有無數道過往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向他而來。
鶴唳九霄,自當扶搖萬里,無樊籠之傷。皇兄,這世上的事情,絕不是抓得越緊,就越不會丟……
天下俊秀少年何其多,陛下何必可著這一個可憐孩子折騰呢……
您貴為天子,自然可以用權勢壓人,用武力逼人屈服,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他依然是陛下昔日看重的人,不是嗎?
我情願死在流放途中,情願從沒遇到過你,也好過如今這樣,在這宮城裡做你的寵物……趙鈞,如果沒有那兩年,我也不會愛你了。
寒燈照孤影。趙鈞枯坐著,心下一陣一陣的悲愴。
他究竟是怎樣的洪水猛獸啊,郁白寧願假裝痴傻也不願以真面目相對,寧願服毒自盡葬身火海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寧願一死了之,也不願對他多解釋一個字……可是他能怪誰?怪郁白冷漠無情,怪郁白心太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