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臨東的茶館裡,二人隔著兩盞清茶相對而坐。郁白打量他片刻,問:「好久不見,來做什麼?」
「沒什麼。」鳳十一說著低頭啜了口茶,一舉一動看起來頗得真傳,「你知道的,剛打完仗回來,恰好路過此地,順便來看看你。」
順便?從柳城回長安能順便到江南來,也是稀罕。郁白盯著鳳十一那張臉注視片刻,忽而冷笑一聲:「你當我傻?」
鳳十一低頭飲茶:「沒,你最聰明。」
來都來了,見都見了——郁白也沒打算就這樣告辭。他揚手吩咐小二再上一疊酸梅片,順帶忽略掉鳳十一臉上僵硬古怪的表情:「我當時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問你們。寫意如何了?」
鳳十一點頭:「挺好的。」
自郁白走後,小姑娘一直留在燕南閣,即使那裡已經無人居住。趙鈞特意吩咐李德海照拂她,是以寫意也不曾受過薄待和欺侮,只是尚且年幼的小臉上常常對著那間無人的臥房流露出落寞神情。
「那便好。」郁白曾想過將寫意帶在身邊,然而他離宮時神智尚且不清,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提帶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在身邊。最初時自己存了死志,僥倖脫生後也知自己並非長壽康健之人,寫意一個小姑娘跟在自己身邊,總是有諸多不便。
宮中值得他牽掛的人不多,包括鳳十一一個個問完,一盞茶倒還沒飲盡。郁白捻了枚酸梅片細細嚼著,忽聞鳳十一道:「阿白,你沒有別人要問了嗎?」
「別人?」郁白頓了頓,似乎被這句話勾起了什麼回憶,「對,還有一個。」
「賀、念、白——他如今還在宮裡麼?」郁白慢騰騰地回憶,「是叫這個名字吧。我記得他同我長得很像,你知道他家是何處嗎?也許同我有血緣關係也說不準。」
「……」這顯然不是鳳十一想聽到的答案,更不是他預料之中的名字。他一時不慎將一片酸梅片卡在喉嚨里進退兩難,頃刻間一張俊臉憋的通紅:「在……但,其實,跟不在也差不多。」
郁白揚眉,又捻了枚酸梅片放入口中:「怎麼說?」
「就是說……陛下……陛下從來沒有去見他,他也沒有主動去見過陛下。」鳳十一又補了兩句,「聽說他早有心儀之人,而且陛下很快就要把他放出去了。」
那十七歲的少年面容在眼前浮現,秀麗、溫柔、無比地討人喜歡。郁白無動於衷地飲盡了茶,澄淨一口酒氣:「哦。」
哦是什麼意思,不想表達一下自己對此事的看法麼——鳳十一躊躇著還想說什麼,卻被一聲清亮的喊聲打斷了:「阿白?」
蕭景明打扮得跟只花蝴蝶似的,笑眯眯地飛過茶館大廳,一路小跑到郁白身邊:「你在這裡啊,剛剛找你許久找不到,秦府的門童說你和旁人往這邊走了。」
說著他似乎才注意到郁白身邊的鳳十一,笑著道了一聲好:「在下蕭景明,是阿白的朋友,不知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