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的話如同一道道橋樑,悄然無聲地在過去和現在間架起,把過去那個曾經卑弱、彷徨、乖僻的少年同現在的自己連接起來,把那些卑弱與自信,彷徨與堅韌,乖僻與溫潤,逐漸合二為一。
郁白似乎看見那個跪在雪地中的少年踉蹌著站起身來,隔著三年自由風光,朝自己展顏一笑。
「我……我是不是不該說這些事情啊。」寫意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勾起了郁白的傷心事,當下後悔的要命,「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啊,我還蠻喜歡聽的。」郁白朝她笑笑,忽然記起一樁陳年往事來,「對了,如今《三字經》可認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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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老師隨機抽查學生功課的時候,被寫意提及了無數次的先帝正平臥在床上,耷拉著耳朵,聆聽蘇大夫的教誨。
「莊主,有幾件事您得做好心理準備。」蘇大夫在太醫署供職多年,上到先帝,下至趙鈞,哪怕是為人最和善的穆王殿下也挨過他老人家的訓斥,此番被趙鈞從太醫院請來楓葉山莊出宮問診,脾氣秉性是一點兒也沒變。
「金蟬性狂躁,嗜殺戮,原本已經被馴服,好端端地封住一條破損的心脈,讓您身體與常人無差別。可是您千不該萬不該不聽老朽的囑咐,為一場輸贏擅自用金蟬,讓破損的心脈也……」
這話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縱使被一碗苦藥迷的腦袋昏昏沉沉,趙鈞還是忍不住插話:「您要不先去喝口茶,回來再絮叨?」
老頭子捻著一枚食指長短的銀針,充耳不聞:「為今之計,只有多加休養,所幸你底子還好,聖女和小殿下當年又在金蟬上下足了功夫,只要近幾個月不受刺激,應當還能享常人壽命。如若繼續好勇鬥狠,一味胡鬧……」
說著,銀針毫不留情地扎進趙鈞心口:「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您這條命。」
強烈的刺痛猛然來襲,仿佛有隻手直直破開他胸膛,攥住心臟肆意磋磨。趙鈞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頂著張毫無血色的臉,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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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鈞一覺睡了足足兩天,夢裡是笑如朗月入懷的阿白,一睜眼卻變成了蘇大夫那張老態龍鐘的面孔。他心裡翻了個白眼,卻立刻被蘇大夫揪了起來:「醒的遲了點,喝藥。」
趙鈞迫不得已接過藥碗:「我睡了幾天?」
蘇大夫伸手比了個二:「對了,鳳十一讓我告訴你,外頭有人送了個盒子來,好像是什麼試金樓的邀請函。」
試金樓……對,是他用皇室令牌,從試金樓的耄耋先生那裡要來的邀請函。趙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還有呢?」
蘇大夫閉眼探著他的脈搏,微微頷首算作認可:「還有,郁白找你來著。」
隨即他見證了醫學奇蹟。剛才還病懨懨的重病患者在聽到「郁白」這個名字時愣在原地三秒,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披衣下床,朝自己扔下治病來這些天最具誠意的一句「多謝」,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大夫搖了搖頭,忽而想起哪個少年時的午後,自己趁師父不在偷偷翻閱的風月話本。那句話是什麼來著?——「情知重山斷相思,貪戀君心仍倚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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