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將手覆在已抽出一半的刀上,慢慢往回推:「師兄覺得呢?」
一聲「小白」打破了難得平靜的氣氛。他眼見花漸明緩和不久的臉色驟然生變,心中暗自無奈。然而當他陡然意識到這聲「小白」來自何處時,自己的臉色也隨之改變。
容寸心的視線掃過兩個不省心的徒弟:「你們……有事兒?」
「人在裡面睡著,熬過今晚,這條命便丟不了了。」他朝郁白擺擺手,「去瞧瞧吧。」
——雖然他並不希望趙某這張臉再次出現在小白面前。
他咽下一句「今晚可能比較難熬」,看著郁白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門口,重新去看花漸明的臉:「小花兒,有事找我?」
。
郁白整了整神情,收拾成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後才踏進屋子,雖然他明知趙鈞此刻正昏睡不醒,別說自己進門的聲音,便是泰山崩於前也吵不醒他。
他關上門,將微涼的雨絲隔絕在外,卻忽地停住了腳步。
他突然……有那麼一點不想見到趙鈞了。
至於原因……假若郁白說得清楚,便不會在這裡停住腳步了。
他可以在絕境之中拔劍相護,卻沒辦法在劫後餘生之時走到他的床頭。前者是義憤,後者卻代表了背叛。
背叛自己在深宮中的三年,背叛自己曾受的折辱,背叛曾立下的「此生不復相見」的訣別。
他未曾忘記自己所受的痛苦。他曾經那麼渴望逃離深宮,逃離這個叫趙鈞的人,不曾一次滿懷惡意地希望這個皇帝早日駕鶴西去,為什麼今日又心急如焚地擔憂他的病情?
他這樣做算什麼?這真的還是他自己嗎?
眼下的情景,真的還是他苦苦求索得來的自由嗎?
反正趙鈞已經沒有生命危險,自己多看他一眼少看他一眼對他的痊癒也沒有影響,不急著這一時半刻——郁白心理建設完畢,索性倚著門框發起呆來。
容寸心診病時不喜打擾,因此這屋子只有他和趙鈞兩人,沒有人能來打擾他這毫無道理的發呆。他就在雨打楓林的沙沙聲中抱臂靜思,偶爾借著數燈花的契機,騙人又騙己地拿餘光瞄一眼趙鈞。點點雨聲敲的他心煩意亂,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任黑暗包裹自己。
他素來不是喜歡逃避的人,然而這一刻,他卻不想再直面自己了。
也許是今日太過疲憊,他不過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困意上涌,神思便混沌起來。
周身輕飄飄的好似在雲端,郁白勉力睜開眼睛,在看到眼前景物時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