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手心一松,一小捧沙礫盡數落在地上。
“凜玉,你這樣有意思嗎。”聞熹若無其事地拍拍掌心的灰塵,出聲諷道,“上床的時候親我抱我,說讓我等你,讓我到時候別反悔——還專門挑我睡著的時候,現在看到我又來說這個,您可真是大公無私,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一心只為了世界太平啊。”
“我把你放在心上,你就連句實話都不肯給我講?我什麼時候弱到需要靠遠離真相、閉目塞聽來保護自己了?!”聞熹聲音漸厲。
“你從未把我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聞熹驀然發聲。
凜玉淡淡道:“我說,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你我結為伴侶七千年,其間分手三十六次,三十四次分手和複合皆是由你提出,從無原因,從無理由。你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只是一味按自己心意行事,厭倦了便拋開,想起來了就再拾回來,反反覆覆,從無定性。”
光影暗淡,凜玉清俊的容顏一時模糊下來。聞熹忽然不認得眼前的人了。
“你我於聽瀾山初結為道侶之時,你贈我一串心頭血凝成的玉石子,對我說,要與我永結同心,長相廝守。”
凜玉緩了口氣,說到“永結同心,長相廝守”八個字時,神態略有顫動,竟費了些時間才重新恢復下來。
然而聞熹已經無暇注意到這些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凜玉那句“你從未把我放在心上”,在腦海中反覆迴響,有若佛殿裡的金鐘,敲一下便令人頭腦昏漲,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聞熹,我不明白,即使第一次分手是我提出,可往後我一直在用心彌補曾經的過錯——或者說,你心目中我的過錯。幾十次毫無理由的離合,如此這般,還不夠彌補你當初被折殺的自尊心嗎?”
凜玉低了低頭,略帶譏諷地笑了一下:“所謂‘永結同心,長相廝守’,想來也只是你隨口一說,不過是個笑話罷了。我自認從未違背過身為伴侶的原則,但既然你從未實現過你的諾言,這串紅玉石子也不必在我這兒放著了。”
外界風傳的那條定情信物,那條半月前就已經物歸原主的紅玉石子,此刻終於回到了他原本的主人身上。
“從此你我再無關係,我做什麼更無需向你報備。你大可以對外宣稱一切都是我的錯,畢竟你一直不就是這樣想的嗎?”凜玉已然轉身,聲音輕飄飄的,“何必委屈自己呢。”
聞熹死死地握著那條玉石子。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聽瀾山中的諾言,心頭血承載的愛意,深濃夜色里一句溫柔的“我很快會回來”,以及如今這一段滿是嘲諷的“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他無比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凜玉的權宜之計,可是,若無反反覆覆的思量和怨恨,這樣一席誅心之語又豈是輕易說得出口的?
可是,難道他應該去相信,過往婚姻里凜玉一直心懷怨恨,那一句“我很快會回來”是別有用心的欺瞞和算計,是為了穩住他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