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聲音都不高,一來一往,恍惚有刀光劍影在眼前閃過。
“庚辰昔日有恩於我,只是報他這一點因果而已。你且放心,最多不過失明幾日,不會危及生命。”鄔瞳似乎察覺出什麼,笑起來,“凜玉神君還想找我報仇嗎?我就在這兒,隨時奉陪。”
凜玉沒有回應他。
他就坐在審訊結界中,身姿筆挺,神情沉肅,即使手腕上套著象徵恥辱的鎖神環,也未能折殺他凜然之氣半分。
刀槍劍戟之凜然鋒利,藍田美玉之溫潤寧靜,就這樣恰到好處地糅合在他身上。鄔瞳看著他,想著想了幾千年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這樣一個人物,如何就自降身份,與那魔界障物結為道侶了呢?
他看著凜玉的時候,凜玉亦靜靜地注視著他。
似有刀劍爭鳴之聲響起。漫思中,鄔瞳忽地打了個寒戰,隨即聽到了凜玉的聲音:“你不該這樣做。”
“我記得你有家人。他們一直待在西北大婪山寺吧?我不久前去過那裡。”
鄔瞳一頓,臉色變了變。
凜玉……在威脅他?
活了成千上萬年,他不是沒被人威脅過,但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威脅的人會是凜玉。這當然不是因為他與凜玉關係多麼好,而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凜玉從不做這等以無辜之人相脅之事。
他拿準的是凜玉光風霽月,即使知道真相,最多只會牽連到自己,斷斷做不出以無辜之人相脅之舉。然而此時,他看著凜玉平靜的神情,竟隱隱約約覺得,最恐怖的猜想真的會誕生。
凜玉……真的會出手嗎?
他真的會棄了上萬年的清貴名聲,去對自己在他面前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人出手?何況在聞熹並沒有受到實質傷害的情況下。
太荒謬了。
室內一片死寂。
鄔瞳先前的氣勢漸漸消磨下去,與此同時心中而生的是愈發濃重的恐懼。
是的,他完全相信凜玉有這種能力。
即使凜玉現在陷在陰謀和禁閉之中,但他從未懷疑,只要凜玉肯,沒有什麼是不行的。此時他竟然隱隱有些慶幸,沒有聽從陳微山所言,對聞熹加以更重的傷害。
沉默越來越久,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一滴汗滑落進他有些泛白的鬢角。
半晌,凜玉微微嘆了口氣,放鬆了姿態:“世人皆道我是君子……但聞熹是我的愛人。您好自為之。”
隨著這句話出口,鄔瞳只覺得無形的威壓突然撤去,整個人隨之鬆懈下來。他不肯在凜玉面前失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自己心跳的是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