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但柏若風腦海里的警鐘被重重敲響,憑藉最後的意識努力去喊唐言的名字,竭盡全力以至於像極了暴怒下的吼聲。
陷入黑暗前看到唐言急忙從門外跑進來,衝到榻前。
再睜眼的時候,看到的不再是侯府的床帳。周遭亮堂堂的一片,金玉占了滿目。
這是哪?柏若風緩了緩,沒來得及思考,一股噁心感從胃裡直衝上來,他起身趴在床邊,張口先吐出一口黑血。
鐵鏽味盈滿口腔,連呼吸間都帶了腥氣。
「若風!你醒了?哪裡不舒服?」
熟悉的聲音從邊上傳來,模模糊糊的視野終於得以聚焦,柏若風看到了方宥丞著急的臉龐和正給他擦拭著唇邊血的手。柏若風闔了闔眼,再睜開多了絲清明,「腿疼,丞哥,我腿疼……」
「神醫,快給他看看!」方宥丞讓出位置,粗暴地扯過來一個人。這次,柏若風才看見邊上還有個手裡捻著細針的中年男子,唐言和其他端著溫水拿著毛巾的下人站在邊上。
柏若風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第二句話,天旋地轉間又暈了過去。
他努力掙扎,只來得及在暈過去前看到方宥丞接住他的手。
這次久違地做了一個夢。夢裡飛快閃過很多不認識的人的臉,熟悉又陌生。柏若風模模糊糊看到了方宥丞,兩人激烈地爭吵著,自己摔門而去。
他看到了一個年輕男人,似乎是段輕章,長亭里給他無聲送行。
他還看到了……看到了屍山火海里一個瘦削的背影,穿著小兵的兵服,可體態分明是個女子。
那女子背著他,右手撐著長槍從萬人坑裡艱難往外爬,左手托著他沒了知覺的腿,一直在喊著他,聲聲泣血,「二哥,你別睡!別睡,不要睡。求你了!千萬別閉眼,撐一會兒,就一會兒,我帶你回家。」
女子轉過頭,那張髒污的面孔一片模糊。他努力去看,努力靠近,卻始終看不清模樣。
耳邊嗡鳴越發喧鬧,直至某個頂點,鋪天蓋地叮的一聲——夢裡的一切迅速倒退,化為粉末簌簌散去,他腦海一片空白,神情恍惚,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只剩下跳得極快的心臟,砰砰!砰砰!砰砰!一聲比一聲大,炸裂了般響徹在耳畔,夢裡一片血色。
越是掙扎著睜開眼,眼皮顯得越發沉重。一直渾渾噩噩的腦袋如今若烏雲散開,知覺回歸,連帶著神智逐漸清醒,他聽到談話聲,且能辨別出聲音的主人。
那聲音對這具身體似乎比他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