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傢伙什麼時候能開竅,意識到這個契約只是個笑話。
「也不單是。」朔月頗為認真地凝神思索,答道,「還有,我喜歡陛下。」
謝昀手一抖,險些要在這過分直接的告白里猝死過去。
朔月瞧見謝昀泛紅的耳朵,襯著雪白的衫子,像晶瑩剔透的紅玉。
雖然此喜歡非彼喜歡,但他的確很喜歡。
謝昀從不曾割開他的手腕取血,也不曾讓他服下毒藥,只為觀賞一下死而復生的奇蹟。這些日子,他再不曾受過疼痛,也不曾在雪中長跪。
謝昀那樣忙,也還是白天教他騎馬射箭,晚上陪他讀書練字,雖然常常罵他,卻也不曾真的撂開手不管。他並非冷心冷肺、全無心肝之人,慢慢讀了書之後,自然知道謝昀是為自己好。
他知道,謝昀原本不必這樣的。
除了謝從清和謝昀,他不再見過旁的皇帝。
他不知道謝從清是不是好的人,好的皇帝,但他可以確定,謝昀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皇帝。
影影綽綽的燭光下,少年站在那裡,恰如新月清暉、花樹堆雪一般,目光澄澈一如清晨朝露,赤誠漂亮得像墜入凡塵的小神仙。
——任是草木頑石,也該為之心旌搖曳。
小神仙真誠地讚美:「我希望以後遇到的所有皇帝都像陛下一樣好。」
「……」謝昀立刻覺得自己那點悸動像是餵了狗——怎麼說,流水的皇帝,鐵打的朔月?
目前,自己……排在第二。
心中掠過一點不虞的情緒,很淡,一閃而逝,卻好像又潛進了身體裡,平時不做聲,卻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躥出來咬他一口。
看著朔月一幅「快來誇我」的神情,他淡然道:「那祝你好運。」
然後咬碎一口銀牙。
一直以來,朔月都在寢殿裡守夜,外人只當是客卿先生身負奇才,與陛下親密,以為二人半夜聊的儘是國家大事江山社稷。只是外人並不知道,他守夜的位置已經從地上到了床上。
謝昀自幼習慣了一個人睡,床上乍然多了個人,說不後悔那是假的——好在這傢伙睡相不錯,縮手縮腳地蜷成一團,活像只借宿在別人家裡的小家雀。
他雙手交疊在胸前,望向頭頂深色的幔帳,開始思考自己堂堂天子是如何淪落到和別人分享床鋪這個地步的。
濫好心真是要不得。作為一個正常人,謝昀實在想不明白朔月為什麼對睡在一起這麼有執念。
也不知謝從清是怎麼教的他,還有長明族,就這麼心甘情願把孩子送進宮來?帶進來就算了,也不說好好教養,十七八歲的人了,還是這樣懵懂無知的模樣……謝昀有些躁鬱地翻了個身,卻聽到身旁傳來輕輕的聲音:「陛下睡不著嗎?」
謝昀從喉嚨里悶出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