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那笑意卻有些勉強。朔月沒注意到,只是亮著眼睛,歡喜中有些赧然:「好久不見……是陛下讓你來接我的嗎?」
他一路疾行,餐風露宿,對近日京城發生的事情依舊一無所知。
嚴文卿的笑意慢慢僵在臉上。在朔月茫然的視線下,他取出一封藏了數月的密旨:「陛下托我將這個交給你。若是意外發生,你拿著這封旨意,去何處都可以,無人能攔你。」
那是早在朔月離京前謝昀交給他的,是謝昀懷著憂慮之心,給朔月留的最後一道屏障。
如今,是時候交出去了。
朔月愣愣的,既聽不懂什麼叫「意外發生」、「去何處都可以」,也不清楚為什麼陛下不親自同他說。
他下意識接過了信封,入目是謝昀的字跡——「珍重自身,莫為契約所擾。」
這是謝昀的囑託,敦促他早日離宮,獲得自由。
半夜時分,林中草木沙沙,仿佛情人遙遠的私語。
朔月惑然抬頭:「這是什麼意思?」
信上的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便成了讀不懂的句子。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剛剛開始讀書的少年,需要謝昀逐字逐句與他解釋才能讀懂。
「宮裡……前些時候出了些事。」嚴文卿斟酌詞句,「早在此事發生前,你離京往雁城去前,陛下便將密信給了我,意在將來。身處高位總是危險,萬一他有不測,要我將這封密旨給你。陛下希望你早日離宮,勿要再受牽累。」
他知道謝昀待朔月不同,知道朔月的身份,知道他是為了長明族、為了勝利才孤身往北境去。
如今北境大捷,他千里迢迢歸來,可等著他的人卻不見了。
甚至,連他也不知道謝昀在何處,是生是死也不知。
至今為止,沒人能說清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原本一連貫手段震懾下去,林氏已經安分了許多,太皇太后自稱年邁多病,搬進了行宮將養,漸漸將把持的權力放給了謝昀。
前方打著仗,謝昀也不欲清理後方,以免牽連到前線戰事——太皇太后畢竟年邁,而他還年輕,可以等。
一切似乎相安無事,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據李崇說,出事的那晚,太皇太后眼看就要不好,遣人請謝昀去見一面。謝昀去得匆忙,加上行宮原就不如皇宮防守嚴密,不知怎的便叫北狄細作鑽了空子,在太皇太后的寢宮裡燒起一場大火。
大火過後一片狼藉,事後清點,那北狄細作身中數劍,當場身亡,太皇太后至今昏迷不醒,謝昀亦不見了蹤影。
只有御書房暗格里留下了一紙落款在數月前、蓋有皇帝璽印的密旨,言說自己無子,如有變故,將皇位傳於謝從瀾。眾臣皆已看過,的確是謝昀親筆,做不得假。
他的消失沒有帶來什麼波瀾,一應後續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嚴文卿沒再往下說,但朔月明白他的意思——仿佛他早就預料到了一切,安排了一切。
只是……為什麼要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