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訝異於謝從瀾能說出這番話,以為謝從瀾真的理解他。……
大風吹開了窗,灌進一陣夾雜著雪花氣息的冷風。
謝從瀾似乎在這種寒意下冷靜了下來,他起身關窗,長長地嘆了口氣,恢復了昔日的溫和平靜。
他有些傷感,又異常決絕地嘆息道:「只有我……朔月,自打我知道怎樣才能擁有你後,我便試著揣摩你的思維,想用你習慣的、接受的方式去靠近你,希望得到你駐足回首——已然如此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呢?」
「還是說,你愛上他了,即使背棄契約,背棄我和你賴以生存的一切,也想回到他身邊?是這樣嗎?」朔月不知道。
謝昀教過他很多東西,他也學會了很多,也許學會了愛,也許沒有。朔月不知道。
或許他以後會知道。
如若一切順利,戰事落幕,京城平定,他會裹著漠北的風塵回到京城,回到慶元宮,與重掌大權的少年天子相見,從此繼續陪伴在他的身側。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們或許會在這種無言的陪伴中渡過一生,直到謝昀白頭,而他依舊年少。
他會親眼看著謝昀的棺槨沉入皇陵,看著謝昀的孩子長大成人,在謝昀病榻前握著他的手聽他的託付,以長者的身份繼續陪伴著他的後人。
直到很久很久,王朝覆滅,他得以解除契約,像朝露、像過去所有的不死者一樣遊走人世間。
亦或許,那些未曾言明的親吻和擁抱或許會慢慢浮出水面。或許謝昀會拒絕朝臣們充實後宮的奏摺,或許他會明白何為「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或許在某一個滴滴答答的雨夜,謝昀會對他說,我愛你。
而他會恍恍惚惚地明白,哦,原來他愛我。原來這是愛。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發生。
一切隨風遠去,仿佛從未存在。他以最決絕的方式斬斷了所有的可能性,而今依舊要隨著車流人馬,回到那繁華富饒的京城中去。
朝堂宮廷富麗依舊,四角天空亘古不變,只是身側人不再是故人。
但於他來說,所有人都將成為故人,無非是時間早晚。
一個一個的皇帝,無論是謝從清,還是謝昀,謝從瀾,他們都沒有什麼不同。
他要做的與過往一樣,跟隨、聽從、保護,如今還多了一件事,等待生命終結,終結族中的詛咒。
在他終結這場詛咒前,他會永遠陪伴著謝氏的皇帝們,不管他們待自己好或者不好。
長河水滔滔東流去,岸邊青山萬萬年。
一切都不會變。……
上元節的那天,謝從瀾還是來了。
彼時朔月正在翻書,那是一本講南羌風俗的民間誌異。南羌方言晦澀,與中原大不相同,他啃得有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