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卻伸進衣衫,牢牢摟住了自己的腰。一陣天旋地轉間,朔月重重磕上身後的衣櫃。
卻不怎麼疼,觸覺柔軟溫熱。
——接住他的,是謝昀的手掌心。
朔月眼睫毛上浸了些濕漉漉的淚水,呆呆地望著謝昀。
謝昀居高臨下地站著,呼吸絲毫不亂,面色冰冷,全然看不出是方才激烈境況的主使者。
迎上朔月愣怔的視線,他冷然道:「今日課業加倍。」……
盛夏的下午,連風也是熱的,冰鑒吹出絲絲縷縷的涼氣,立刻便消散在了空氣中。朔月盯著窗外平靜不起波瀾的湖面,下意識摸了摸嘴角,似乎還殘留著被噬咬的刺痛。
是與過往一切都不相同的感覺。是什麼呢?
朔月想不出什麼,只好提起筆來,在這樣一個昏昏沉沉的午後,繼續絞盡腦汁地寫著兩倍的功課,寫著寫著便瞌睡了起來。…………
忽然有晴日暖風悄悄溜進來,替睡著的人翻過一頁書。綠陰幽草,悠悠夏日,仿佛永遠也過不完似的。
第67章 失去一切的那個晚上
融化的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路上儘是泥濘的雪坑,深深淺淺交錯,一直蔓延到一處隱蔽的宅院裡。
宅院裡燈火俱滅,唯一亮著的是一隻龍頭模樣的燈籠。燈籠的主人平躺在床上,眉頭深深擰起,睡得並不安穩。
行宮的火似乎一直燒著,沒有熄滅的時候。
夢中他反反覆覆回憶那荒謬的一夜。
四個月前,他還是高坐明堂的皇帝,擁有著世人艷羨的權力、地位、珍寶,以及……朔月。
而且他與慧雲夫人的母子情分似乎在漸漸好轉。他派去萬壽庵探望的人回稟慧雲夫人的近況,說慧雲夫人問「陛下近日可還安康」,知道他春獵時險些受傷,還讓人帶回了親手調配的傷藥。
雖貴為天子、前呼後擁,這卻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得到母親的問候,心中喜悅自然不必多言。
這些事情,他對朔月隱瞞了。
他嗅著傷藥清新略帶苦澀的氣息,在與林氏的紛爭中抽出時間,甜蜜而荒唐地幻想,等到他與慧雲夫人能像正常的母子一樣相處,等到他處理了權勢紛爭、安撫了皇祖母,等到他和朔月表明心跡——他便把朔月帶去母親面前,像天底下所有的夫妻愛侶一樣獲得母親的認可、得到母親的祝福。
而今想來,或許正是因為心底最深處的懷疑,所以才沒在第一時間與朔月分享喜悅。
直到那次去往萬壽庵,聽到了慧雲夫人與侍女琴心的對話,他才知道那些幻想有多麼荒唐。……
「夫人,再多前塵往事,終究也不是陛下的錯,何況林遐早已死在了南羌,您又何必……」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隨後響起的是慧雲夫人的聲音,與他想像中母親的聲音很像,柔和、清冷,但說出的話卻令他如墜冰窟,「他本就不該誕生,若非林遐強迫、太皇太后威逼,我豈會……」
隨後的話他漸漸聽不清。
屋裡的談話聲與太陽一道沉入地平線,琴心打開門,看見了面色蒼白的謝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