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相見已不知何時,如今乍然再見,頗有天翻地覆之感。
「許久不見。」朔月接過編了一半的小龍,道了謝,卻注意到林群玉孤身一人,「你的侍女呢?」
林群玉微微低著頭,篝火在她面上跳出明滅的痕跡:「我崴了腳,打發她們去拿藥,這才能得空自己坐一會兒。」
她沒有理會朔月「傷勢嚴重嗎」的問題,只是謹慎地四下環顧,確認無人後重新看向朔月。
潑墨般的長髮垂落,擋住小半張面孔,絲絲縷縷的,像是蒙了一層黑色的陰翳。
「你大概也知道……這些時日我一直在行宮,照顧姑祖母。」林群玉掙扎了許久,終於低低說出口,「他們都說,表哥是被狄人行刺而後失蹤,但我總覺得真相併非如此。」
朔月靜靜地聽著,原以為林群玉會問謝昀的消息,本已打定主意糊弄過去,卻又聽她低聲說道:「尤其是,我每每回家,見到父親時,總覺得有些古怪。」
朔月微微一頓:「古怪?」
——他自然知道真正的林邇已經死去,如今林群玉的父親、林氏的家主,是林邇的同胞兄長。
換了一個人,縱然容貌再像,面對朝夕相處多年的子女,也無法做到一模一樣。
「這些時日,對著父親,我常常覺得陌生。不說那些衣食小事,便是對我的態度……」林群玉道,「父親自然是疼愛我的,與從前一樣,甚至他要我嫁給謝從瀾,我也能理解,他一心為了家族的榮耀。可……」
見朔月神色怔怔,林群玉苦笑著停下:「這些時日變數太大。我沒有人說這些話,想來想去,卻最想見你——你只當我說笑罷了。」
篝火沒有新柴,漸漸跳躍不動,少女憂鬱的面龐也漸漸暗下去。家中有異變,她敏銳地察覺到,卻還要一直一直生活在林遐的掌控之下,無力探尋真相。
只是事關重大。朔月只能道:「林相或許有自己的思考……你多慮了。」
「或許吧。」林群玉搖搖頭,不再說什麼。眼見為她取藥的侍女快回來了,朔月就此告辭。
行宮中,林遐分到的宮殿僅次於天子,自是一番奢華。
「群玉回來了。」林遐微笑道,「聽下人說你傷了腳,可好些了?」
林群玉恭聲應道:「多謝父親關心,已經好多了。」
「那便好。」扮演一個好父親,對於林遐來說是種新奇的體驗,謝昀沒給他這個機會,林群玉卻出現得恰到好處。對著美麗恭順的女兒,他頗覺滿意,於是更加慈愛純然:「你是為父的親女兒,為父自然關心你。與陛下的婚事,你若不願,便算了。」
林群玉訝異地看向林遐:「父親……」
林遐點頭微笑:「為父只要你舒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