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權力是他所求,但永生才是他畢生不可熄滅的慾念。
不久前,他又與容鳳聲通了信。
容鳳聲似乎對這一切無所不知,他因此知道了上次失敗的原因,知道了有可能讓這陣法失敗的方法,因此提前綁了朔月來此,將他佩戴著的東西盡數擄去。
身為權臣,或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或者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林遐不會考慮第二種。
遐者,遠也。他會比林邇走得更遠。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白蛇當道,魚腹藏書。篝火狐鳴,千年呦呦。
古來無知之人信奉異象,以此託付,但只要能得長生,那些所有荒謬傳聞,都抵不過自己貨真價實的不死之身。
屆時自己便是降世的神明,萬民敬仰,天子之位自然屬於自己,謝從瀾豈能不讓位?富貴、權力……豈不是手到擒來?
林遐對自己有信心。
血已經滴落,目光緊緊鎖定金色的蛇眼,一股玄妙難言的感覺籠罩了他。
在轉動嗎?蛇頭吞吃了蛇尾嗎?自己獲得了長生嗎?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林遐一向自詡年輕,能看清一切景象和人心,但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花。
燭火晃啊晃,林遐一雙眼睛眨了又眨。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鍍了一層朦朧的金邊,隨著他的視線而晃動。
片刻後,他拔出了刀,試探著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朔月掌心傷口未愈。他冷眼看著林遐動作,不著痕跡地將帶血的右手藏進袖裡。
殿外破舊的宮道中,有人正踏著夜色而來。一身黑衣融進夜色,利刃藏於懷中。
迎接他的是一聲不可置信的慘呼——「為什麼?」
燭火安靜地燃著,朔月不聲不響地看著林遐,手掌鮮血淋漓,面上卻划過一絲微笑。
僅僅死去是不夠的,失去所有權勢地位也是不夠的。
要讓他失去希望,萬念俱灰地死去。要讓他知道自己所求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無論多麼努力都得不到長生的眷顧。
林遐猛然回頭,對著他厲聲質問:「你又耍了什麼花樣?」
「別忘了,你父母的消息,你族人的安危都在我手心裡攥著!」林遐褪去了溫文爾雅的假象,猙獰著逼近他,「再來一次,我警告你不要……」
林遐戛然而止。
朔月輕輕抬起右手——方才被利刃劃破,血滴入蛇尾的右手。
那上面傷口新鮮,鮮血正汩汩流個不停。
抓著朔月手腕的手在劇烈顫抖。
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傷口仍舊沒有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