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望著母親的油畫,聖母也不能比她更美麗溫柔。
金色的陽光中,他緩緩閉上眼,像是在感受母親的懷抱。
港城的東郊和西郊之間就隔了條河,一條河的距離,卻像一把尺子,硬生生要給人劃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和東郊極具現代化的繁華街道相比,西郊的筒子樓顯得瑟縮又陰鬱,老舊的牆皮層層剝落,被雨水浸染成灰黑色,住在這裡的租客們就像這座城市的工蟻,是最辛苦的爬蟲。
梨花巷的一間簡約狹小的飯館裡,往日熱熱鬧鬧的飯館卻顯得有些沉寂,倒不是因為用餐的人少了,而是餐客們都若有若無地用眼神瞥向同一張飯桌,甚至連彼此間的寒暄都忘記了。
那張飯桌前有個年輕男人,他點燃一支細細的香菸,慢悠悠地吸著,一張稀世俊美的面容在煙霧後隱隱若現。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有些冷淡,在這座熱鬧喧囂的小飯館裡,所有人都有些浮躁炎熱,唯有他冷冷清清的。
他就像一把纏滿玫瑰藤的冰刀,其風采令人一見難忘,卻又拒人千里之外,寒冷得能傷人。
和他一比,他對面那位埋頭乾飯的男人雖然還算得上英俊,但一臉鬍子拉碴,加上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就顯得不怎麼惹眼了。
周濟慈把手錶和耳釘都放在桌子上,說道:「你應該也看到網上的新聞了吧,你拜託我的事估計是不成了。」
對面那男人揮揮手,口齒不清道:「能拍到那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再去托人給你問問,看你的身份證什麼時候能辦下來。哦,你放心,草莓我也讓人幫你找到。」
男人名叫秦洋,是港城稅務局的一名組長,家世也十分不俗。
三年前,他在一艘來自英國的貨船上發現了藏在船艙里的周濟慈。
周濟慈是從英國偷渡來到港城的,他躲在船艙里整整半個月,被秦洋發現時全身都是傷,就差一口氣了,秦洋將他送去醫院後,他昏迷了整整一個月才醒過來。
好容易醒來後,周濟慈對秦洋說,有人非法拘禁他,他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希望國家能為他提供保護,不要把他遣返回英國。
醫生為周濟慈檢查全身後,也確實發現他身體裡有違禁藥物的痕跡,這些藥物會損害人的大腦和記憶,讓人昏昏欲睡,整日無精打采。
居然還有人非法拘禁男人,秦洋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荒謬至極的事。
但秦洋看著病床上那張即使蒼白消瘦也掩藏不住英俊的臉,他突然覺得這種事好像也變得合理起來。
周濟慈那時候身上沒有一分錢,連張身份證都沒有,秦洋實在心有不忍,幫了他很多。
周濟慈這種情況嚴格來說就是偷渡,但事出有因,秦洋輾轉為他奔波,好容易才讓他在港城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