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定要他做劇目里的悲情角色,他不懂。
如果悲劇註定要降臨,那救贖之道又在哪裡?
當他把這個問題拋給柯林神父時,神父遞給他一本《聖經》,說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神父對他說:「上帝總會降下各種苦難給人間,你可以抱怨它,也可以為戰勝苦難而不懈奮鬥,但直到最後,你還是得接受它。」
狗屁不通。
紀賢看完《聖經》後,做出這樣的評價,憑什麼要他接受?他不接受。
那時,他對上帝甚至產生了怨恨,因為他想不明白上帝為什麼要早早地把隆從自己身邊帶走。那個男人不好嗎?他每天忠誠地祈禱,為自己攢大學學費,從來沒過上一天的安穩日子,原來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後來,他漸漸長大,不得不承認,隆其實是有罪的,正是因為他有罪,上帝才會早早地帶走他。
甚至隆自己都知道他是有罪的,所以在審判到來時,除去對紀賢的不舍外,他很坦然地接受了一切。
黑手黨在《教父》這類電影裡牛逼哄哄的,活像當地的守護神一樣,這只是文藝作品裡對其進行的美化。
長大接受法律和規則的教導後,周濟慈發現自己其實是個低道德感的人,規則對他的限制相當有限,無論是隆還是希爾德,他們都是俗世意義上的有罪之人,但他們依舊是自己的精神寄託。
他是個狹隘的人,只在乎那個人對自己好不好,那人是不是個壞人,有沒有罪,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可惜希爾德看不懂他的本質,最終導致兩人的悲劇。
但那時候的紀賢不懂,他反而為隆憤然起來,因為他知道隆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從小被他的教父收養,為報恩情,所以才開始做那些不得已的錯事。
如果隆出身在富足的人家,有一對恩愛的父母,那他的人生還會如此悲慘嗎?
他想到一半就開始沉默,因為他發現,他自己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出身富足人家,父母恩愛美好的孩子。可最後呢,他還不是成為悲慘的人,連真實姓名都不敢暴露。
我又有什麼罪?上帝真是不公平。
他憤然地把那本《聖經》摔在石頭上,一屁股坐在上面,以此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他坐在沒有一根草的荒院裡,目及之處不見一點鮮活的色彩,就像迷茫的他找不到答案。
長大一點後,因為拉丁語學得很快,加上是最虔誠的孩子,紀賢開始和神父一起在祈禱室聽信徒的傾訴。
這個工作很負能量,因為很多信徒會向神父傾訴自己的苦難,大倒苦水。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訴苦的信徒知道神父身邊的自己是個啞巴後,他們會對自己投來憐憫的目光,語氣也惋惜道:「這麼漂亮的孩子,怎麼就是個啞巴呢,真可憐。」
他們說這句話時,仿佛自己的苦難也不值一提了。
紀賢心裡隱隱約約有點不舒服,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負面角色,用來安慰別人受到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