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逢朝站在洗手台前,心不在焉地衝著水,聽到轉角另邊傳來的人聲。
「我剛好像看到格泰的太子爺,他今天也來參加婚禮了?很少能在這種場合看到他啊。」
「是吧,那位小梁總可不只是太子爺,人已經正式接班了,就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撐得起格泰。聽說之前新機場建設募資,他一力做主投了四十個億,雖說也不會虧,但回本少說要二三十年吧,有這個錢做點什麼不好,不知道怎麼想的。」
說話聲逐漸遠去,洗手間裡安靜下來。
傅逢朝抬頭,看向鏡中自己略疲憊的眼,直望進眼底冰封的深潭裡。
梁瑾走出宴會廳,去了走廊盡頭的露台上。
依舊在下雨,他停步檐下,背靠牆放鬆下來。混了雨水潮腥的空氣並不清新,比起宴會廳里的渾濁總要好一些。
他點了支煙咬在嘴裡,抬眼朝前看去。
雨簾順檐而下,分割了里外兩個世界。
山莊裡四處點了燈,在夜雨下也不免黯淡,尤其他站的這個地方,露台外高大的喬木枝葉層疊,只能透進一點斑駁光亮。
宴會廳那頭傳來隱約的樂聲,梁瑾闔起眼,辨出其中的大提琴音,放空心神認真聽了這一曲。
直至被踱步而來的腳步聲打斷。
他覷眼望去,對上傅逢朝停步看過來的目光。
傅逢朝沒想到會又碰見這個人,乍看到夜雨下閉眼安靜靠於牆邊的梁瑾,有那麼一瞬,他恍惚又以為看到了昔日的愛人。
若梁玦還在,或許也是現在這副樣貌——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面龐逐漸有了鋒銳稜角。
但梁玦不該是這樣。
當年傅逢朝第一次見到梁玦,是在維也納的一場音樂沙里,梁玦抱著大提琴獨奏了一首《春之歌》,驚艷眾人,也讓他從此淪陷。
傅逢朝至今記得那時梁玦臉上的神情,一如他胸前波洛領結上的紅寶石,閃閃發光。
他的梁玦是能照亮所有的太陽,而不是闃夜冷雨里,獨自沉於陰鬱中的這個人。
看清傅逢朝眼中複雜冷色,梁瑾想著,三十幾歲的傅逢朝確實不比當年討人喜歡。
梁瑾指間夾著煙,至唇邊緩緩吸了一口輕吐出。
他先開口:「你要不要煙?」
第2章 黑夜凶獸
傅逢朝和梁瑾的初識是在梁玦的葬禮上。
車禍身亡不受寵的小兒子,來悼念的多是家中至親,神情中看不出多少哀戚之色,連他同胞兄長亦如此——那時梁瑾從容有度地待客,將所有安排得井井有條,足夠冷靜持重,唯獨不見對親弟弟逝去的一點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