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推門下車,冒雨走進電話亭中。拿起話筒時他有片刻遲疑,顫抖著手撥出了那個在心裡藏了十年的電話號碼。
兩聲之後,電話接通。
傅逢朝的聲音如穿越時空而來:「你好,哪位?」
梁瑾怔然失語。
他沒想到時隔十年,當年沒有打通的電話今夜竟然接通了。
半夜打進來的固話,在接起之後卻無人應聲。
傅逢朝便也靜下聲,但沒有掛斷。
這個點對他來說不算晚,當年沒有接到梁玦最後的電話,自那以後他便習慣了每晚在凌晨之後入睡,開著手機不再靜音,這麼多年他也一直沒換過手機號,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哪怕明知道他的梁玦不會再打來。
心跳聲逐漸蓋過了電話亭外漫天徹地的雨聲,梁瑾壓抑著呼吸,握住話筒的手幾乎沁出汗。
有千言萬語想說,一句也說不出口。
他不敢出聲。
傅逢朝一同沉默,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並不重要,能在十年後的今夜此刻接到這通電話,也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他在海邊碼頭自傍晚一直待到方才才回,這是這十年他第一次去看梁玦,不是不想,是他心虛。
他怪著怨恨著別人,其實他最怨恨的人是他自己,恨他當年沒有接到梁玦的電話,恨他錯過了梁玦的最後之言。
也不過半分鐘,梁瑾只覺得再撐不下去,掛斷了電話。
汗水洇濕了掌間紋路,他無力垂下手,蜷縮在這一方灰暗裡,疲憊閉眼,勉強喘氣。
第6章 看著就煩
那夜梁瑾獨自在外待到後半夜。
因為淋雨他回去重新沖了個澡,折騰到快天亮才真正睡著,也沒睡兩個小時又起來。陪他爺爺用早餐時,老爺子盯著他半晌,見他精神不濟,到底什麼都沒問。
梁瑾也不解釋,他半夜開車出去的事必瞞不過他爺爺,沒必要多說。他無意說真話,也不想撒謊。
之後梁瑾連著重感冒一周,本想硬撐過去,最難熬時想起那天傅逢朝說的「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肆意揮霍糟蹋身體」,最終去了醫院。
於是順便做了個體檢。
大的問題沒有,小毛病一堆。
上了年紀的老主任翻看完他的體檢報告,語重心長叮囑他多保重身體,又給他開了好些藥。梁瑾難得地放在了心上,因為不想聽傅逢朝再用那樣的語氣說出那句話。
再見到傅逢朝,是在雲琴島轉讓的標前會議上。
現場人很多,位置隔得遠,梁瑾只遙遙看了傅逢朝一眼,從頭至尾與他沒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