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錯了,方知銳不只是性格孤僻,他從出生開始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捕捉別人的情緒,也無法感知和表達自己的願望和心情,像一台生鏽了的鐘,永遠在同一個間隔里來回走針。
拼圖就是方知銳那個最貧瘠的興趣,和女傭一起上來送飯時,五天裡有四天林沐菡看到的是方知銳獨自坐在地毯上拼圖。
永遠保持那個姿勢,不會厭倦也不會疲憊,只有吃飯和睡覺時才會停下。
說得刻薄一點,這樣的孩子就是不正常的,是個怪胎。
林沐菡焦慮了好幾天才決定把林西圖接過來,她自認不是個大方的母親,不能這麼快就接受一個性格怪異的別人的孩子。
「媽媽……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林西圖悶聲問。
林沐菡眼神複雜地看向牆壁上那些森林拼圖,她嘆息一聲,忽然覺得把林西圖和方知銳放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她剛想安慰林西圖幾句,把孩子帶回自己的房間,卻聽身邊的方裴勝忽然接話道:「哥哥不是不喜歡圖圖,是生病了,需要幫助。」
「幫助?哥哥生什麼病了?」
林沐菡向方裴勝使了一個眼色,制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對一個小孩子解釋一個生在他人身上的疾病未免太殘酷。
可方裴勝還是繼續道:「圖圖看到哥哥房間牆壁上的畫了嗎,那些森林?」
林西圖點點頭。
「哥哥一個人被困在這片森林裡了,他迷路了,在森林裡走了很久都找不到路。」
林西圖怔怔的,努力理解方裴勝這句話里的意思。小孩子的記憶很短暫,林西圖卻對今天發生的事印象深刻,直到十幾年後他有時還會突然想起繼父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他的哥哥和別人不一樣,是一個迷了路的人。
「所以哥哥需要幫助,對嗎?」林西圖問,「哥哥迷路了,需要有人把哥哥從森林裡帶出去。」
林沐菡勉強露出一個笑:「對,圖圖說得對。」
「圖圖願意幫幫哥哥嗎?」
林西圖睜大的瞳孔里映出方裴勝溫和的臉。
「努力把哥哥帶出去。」
深夜的別墅熄了燈,月光下的陰影籠罩在後院的花叢上,連花瓣的顏色都蒙上了陰翳。
林西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即使林沐菡睡前給他讀了三篇童話故事都無濟於事。
他的房間暫時被定為林沐菡和方裴勝的主臥旁,臨近凌晨,靠近牆壁的時候林西圖依然能聽到媽媽和繼父低低的爭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