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埋在她手背上抽泣了半晌,片刻後,方睜開淚眼,哽咽道:「七娘,我何嘗沒想過……我連姓王的帳本位置都記好了,他有次酒後和我說,帳房先生幫著他漏了至少一千兩的商稅,依據大明法律此罪形同盜取國庫,我要去告官,我要他家產抄沒,坐一輩子牢……他是罪有應得。」
高父聞言,慌忙怒斥:「住嘴!你怎能如此謀算主人家!不管待你如何,好吃好喝供了你二十年,你都當心懷感恩,怎能懷有此念?」
雲娘只淡淡地,並不回應老父斥責。
老父罵了兩句又閉上嘴,悲哀地垂首,長嘆出門。
「你聽我說。」顧清稚握住她不盈一握的手腕,眼中暗流涌動,目光透過她的心底,「若是如此,你將會被依律沒為官奴,就算報了仇又有何用?你得用這自由身,堂堂正正地活著。」
「那我該如何是好?我怕我若是就此解脫,他們又會為難我那可憐的老父,他已年邁,就指著王家賞的差事過活。可是若賴活著,我到最後也是撐不下去的,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究竟該如何!「
顧清稚看著一個雙十年華的好女兒被逼上絕路,心頭如有刀攪,想著天下這般女子又何止高雲娘一個,可她眼前能救的尚且只有這一個。
她閉了閉眼,撫上女子的肩,柔聲道:「你莫急,且忍耐一段時日,我顧七娘從不打誑語,我說能解你危難便是能做到。」
她走出這間陋室的門,果見高父獨自坐在石墩子上,背影孑然,老眼凝望陰冷的天邊一角,似是陷入沉思。
「您不該那般指責雲娘。」顧清稚行至他身前,施了一禮,溫聲道,「您是她的父親,應該知道她是個很好的姑娘,若是連她的至親之人都不能理解她,那她只會更生絕望。」
高父眼角的紋路皺了皺,聲音里有股悽愴:「王家給了她口飯吃……當年倭寇打浙江,家裡的地被縣裡藉機全部收給大戶,老奴一個人從家裡逃出來到京城討生活,盤纏全部用光,差點凍死在這城南街頭。不得已,老奴只得簽了賣身契給王家,掙得這性命,又討了個媳婦生了她。不論如何,都是王家讓她活到這歲數,不然就得跟著老奴在大路上餓死。」
「但她未必想活。」
「小孩子家……說這話也就是氣的。」
「雲娘的病,不想活很容易。」顧清稚看著這個眼底含淚的老人,「她如今雖是進退兩難,卻仍掛念著您,不願讓她的父親為難。」
「我心疼她,可又有什麼法子?她生來就是做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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