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允賢似是沉浸於書中,這廂有動靜她也沒有聽見,直到清稚匆匆忙忙迎上去,朝她行了個禮:「老夫人——」
她這才發覺來了人,旋即放下那捲書,扶住清稚的手臂,戴著老花鏡的雙眸來回端詳了一番,方道:「老身在這候了你將近半日,可算把你等來。」
「過來。」她朝清稚招招手,後者依言坐了,卻隱約感覺她面色有些凝重。
顧清稚忙欠身道歉:「今日實在是事務纏身,老夫人見諒。一下午都被李先生拎著背書,隨他看了個老人腹中脹氣的診,回來又到外祖父那兒說了會兒話,因此才耽誤了時辰。您若是不滿意了,怎麼罰我都行。」
談允賢笑道:「你這孩子還挺實誠,老身何嘗怪罪你?你忙是應該的,李大夫那裡這麼多事,老身如何能不體諒你,再者你學到的東西越多,老身才越高興呢。」
她摟住清稚的肩,任由姑娘把臉枕在她身上,九十的老婦人極愛乾淨,衣物上總是浸了股甘草的氣味,讓時常泡在藥堆里的顧清稚聞著便有股親近感。
清稚回:「我從來都知道談老夫人待我如親孫女,所以這才過意不去的,哪裡能讓奶奶等我一個小輩這麼長時間呢?」
談允賢笑得眉眼全是深紋,將她又帶進懷中一點,道:「老身就喜歡你這熱乎勁,你向來嘴甜,定能讓病人心情好。」
話至此,她復問:「上回讓你去瞧的那個姑娘如何了?」
聽聞她過問,清稚便知話裡有話,於是緩緩坐直身子,視著老夫人的眼:「身體上還需要經過幾年的調理,短時間是必然痊癒不了的。只不過人已經在我老家的路上,只希望這父女兩個能過好日子,莫再重複前半生的苦。不過她能否聽了我的話好好活,那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遑論你已經做到最好了,甚至早超出了醫者之責,不必再愧疚。」談允賢與她對視,攥著她的手更緊了些,「但你可知老身為何點你過去?」
「因為仁心。」
「是,但也不全是,這顆仁心,多少大夫都有。」談允賢始終凝視少女的面容,似要進入她眼底,「還有一個,唯有女醫最懂女子。你要拿一雙細膩的眼與她們同坐同行,把自己放到與她們一道的位置,感她們所感,思她們所思,有時她們悲了,你也要能夠知她們為何而悲,由此方能對症下藥,治標更治本。老身這些話今日和你說了,你便要記在心裡,若是忘了,你便和外面那些大夫無甚差別,她們也並非無你不可。」
清稚點頭:「老夫人這番話,我都會記著。」
「你是個聰慧的,凡事不用老身多說。只是初起你要拜老身為師時老身就同你說過,這條路並不好走,得忍受多少常人不能想的苦難才行,你別看老身現在好端端地坐你面前,但你可知我足足費了一生的心血才走到這裡麼?幼時老身便隨祖母學醫,如今也到了兒孫滿堂的歲數,回看過去更是感慨萬千,到你這我本有無數的話想說,但話到了嘴邊,我想著你就算不聽也能懂,罷了罷了……」滿頭銀髮的老婦人喟嘆道,又將一直握著的那捲書遞到清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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