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瞭然,皆是心懷抱負之人,箇中人情關竅如何能不領會?
大明科舉分為五經,為《詩經》、《書經》、《春秋》、《禮記》、《易經》。科考士子需擇一經赴考,閱卷時該經主考官即為「座師「。
而各經又分數房,如閱《詩經》《易經》卷的各有五房,考官稱為同考官,又被學生呼作「門師」。每年科考畢,登科士子依據慣例皆應去拜訪自家座師、門師,既是符合尊師重教的儒家倫理,亦是希望以求日後朝堂有個庇護,保自己仕途平順。
王錫爵也欲拜訪其門師馬自強,卻不知徐時行要去拜望的是哪位。
「王某還不識汝默座師,可否告知一二?」他拈起一粒杏子,去皮放入口中,閒問道。
徐時行答道:「禮部張居正張大人。」
「哦?」王錫爵含著口中杏,話音有些不清,「聽聞這位張學士頗為年輕,少時即有神童之名,汝默這般聰慧,他必定是能賞識你的。」
「但願如此罷。」
這時王錫爵方問出適才被打斷的心頭疑惑,收起一瞬間的猶疑,看似若無其事地相問:「汝默這番狀元及第,可謂是光耀門楣,不知你是否欲歸於申氏?」
徐時行身世坎坷,生母身份存疑,祖父又曾被過繼於徐氏舅家,因此自申改姓為徐,故而王錫爵心中早有此疑問。
當日徐時行鄉試中舉時,同鄉人皆猜測他會認祖歸宗,如今更是高中狀元,如何還能不改回去?
視著王錫爵探問雙眼,徐時行一頓,語氣淡然:「寒窗苦讀二十餘年,正是為了此刻。」
王錫爵明白其意,兩人道中辭別,留下身後士子源源不絕的喧嚷。
.
「晚輩申時行,拜見張大人。」
玄衣縕袍的青年鄭重朝門房通稟,後者點頭,半晌回來後躬身指引:「請郎君隨老奴這邊來。」
申時行撩袍跨入,一路梨花開得好,他卻緊盯地面,不敢抬頭多視。
「時行不必多禮。」走至正廳,他才欲曲身行禮,耳畔男子沉穩聲音阻道。
又喚了僕從替他將凳子擺好,他推辭數三,終是在僕人的多次相邀下坐了,又赧然地朝上首的男子扯出一個微笑。
「學生攜了些許瓜果來與您。」申時行將手中籃子遞給聞聲而來的僕役,「如若座師不嫌,還請收下這份薄禮。」
「學生見師何須攜禮?」他聽得張居正話中笑意,卻是溫雅寬和,如沐春風,「但你既然帶了來,那我也卻之不恭了,不好辜負了時行的一片心意。」
聲音如玉石相迸,清朗中含幾分沉邃,令他緩緩卸下拘束,微仰起面來視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