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圖紙寄給王瑛,信中附言此乃自番人手中購得,請她與其丈夫戚繼光商議,製造局中工匠若能制出圖紙中原樣燧發槍,定當足為明軍南北征戰創造極大便利。至那時減少大量傷亡,贏得勝利不說,又能避免無定河邊骨春閨夢裡人之慘痛。
她將這封信投了急遞寄過去,然而就在這段時日內,也不知是出於哪位好事者之口,再經多人有意加工,當朝禮部尚書之妻無事愛與洋人混於一處的流言突然甚囂塵上。
時人甚至編寫隆慶野獲筆記,雲:
【江陵夫人顧氏好與夷狄交遊,相與狎戲狀甚親密,江陵聞之,但放任耳,足見夫婦不睦日久甚矣。】
雖說傳言並非空穴來風,然飄至耳中仍舊令人惱怒,不過顧清稚忙於事務渾然不覺,回到家中也無小廝侍女敢提起,故而竟是一無所知。
這日雲淡氣清,五月榴花照眼明,風中微盪草木清塵。
文淵閣仍舊照常忙碌,幾位大學士伏案擬寫文書,間或有人進來作匯tຊ報,亦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公幹。
「太岳。」徐階忽而喚張居正,戴上案邊擱著的老花眼鏡。
見張居正聞聲行至,將一疊票擬已罷的奏章題本交付於他,道:「勞煩太岳再替老夫斟酌南直隸軍營譁變一案,切不可打草驚蛇,亦不能姑息縱容,我朝法度嚴明,綱紀萬不可廢弛。」
「也不急這一時,晚膳之前告知老夫即可。」張居正答是,徐階便從案牘高築的桌前緩緩站起,踏出門檻,欲伸展疲累一整日的筋骨。
徐階足疾相較之前好了些許,雖仍有些磕絆,然已能如常行走,守門宮監欲攙扶他,徐階擺手:「無須麻煩,老夫這點路還是行得的。」
他走至一株業已栽種此處數百年的桐樹之前,紛紛綠葉之下,徐階仰起鬚髮皆白的臉孔,悠悠視著那十人合抱尚算勉強的樹幹,感慨道:「人活這一世,與樹相比亦如滄海之一粟,何其渺小哉。」
「閣老說的是。」宮監雖不能領會,仍點頭附和。
徐階視他,方欲令他自便,遠處傳來兩位官員議論聲。
徐階半生非禮勿聽,然偶然捕捉至「閣老」二字,不禁渾身一凜,眉目頓沉,繼續駐足聆聽。
「徐高二位閣老不和不是眾所周知麼?這兩人早晚得主動致仕一個,否則內閣雞犬不寧,咱們也莫想著置身事外。」
「我看即便徐閣老告老還鄉,依高閣老的性子,也絕不會就此放過,那言官胡應嘉可是徐閣老門生,他上疏彈劾高拱跋扈不守朝禮,這能不是出自徐閣老授意麼?高拱那般錙銖必較的性子,能不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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