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並未放緩腳步:「與你又有何干係。」
吳氏面有猶豫,吞吐數息方開口:「官人一聽見母親說那鐵皮石斛就變了色,可是對那顧娘子有成見?」
「住口!我與她顧七娘……大夫能有何怨仇,你休得胡言。」
吳氏撇了撇嘴,直覺教她斷不能等閒視之。
她不禁深深視他一眼,道:「官人多心,我亦不過是隨口一問,何苦要衝著我發這麼大脾氣。」
張四維目光一頓,甩袖而去。
第54章
翰林院。
小雨淅淅瀝瀝, 打濕窗外芭蕉,掩過院內一行年輕人意氣方遒談論之聲。
幾位不久前才選入的新科進士正閒侃嘉靖新編《問刑條例》的疏漏之處,因此地過於清閒, 又無甚活計需這些初出茅廬的新人分擔,若非自己主動攬事兒,可以說是拿著俸祿奉旨休養生息。
數人自《問刑條例》議到《大明律例》,將每個字眼都扒出來拆開涮洗了個遍, 眼看時日充足,又發散至數目更為龐大的《永樂大典》, 最後落回到時政身上。
編修吳中行tຊ道:「高相公上請聖上每歲特遣有才望之大臣四次出京閱視, 察看當年錢穀盈利幾何,兵馬增添幾何,軍備整修幾何,再據此或擢賞或治罪,依我看此法效率實低,箇中太容易投機取巧,若我是西北某地大員,只需上貢黃白之物哄得那欽差眉開眼笑,當年績效不早已圓滿達成?」
「高相公本意畢竟是好,兵部也已依據聖上旨意制定詳策, 想來若以規章整治之, 加以多層監管, 定能避免該法弊端。」與他同榜的進士趙用賢已議論至口乾舌燥,連忙呼宮人送壺茶來。
劉台雖被授為刑部主事, 但今日借辦差之機也來翰林院與同門談天說地, 聽趙用賢如此說,答他:「高相公受聖眷極隆, 先前趙貞吉相公與他傾軋,兩人較勁似地爭相上疏你彈我我劾你,聖上還不是護著高相公令趙貞吉致仕?如今聖上也不怎麼出面,內外事不全倚仗著高相公的意思,他言一六部哪裡敢說個二字,還不都得勤勤懇懇幹活哄得他順心如意?」
他兀自沉迷於針砭時弊品評朝政,忽見面前門帘掀起,隨之一紅袍犀帶男子收了紙傘,攜一身雨露緩步而入。
「是老師!」不知是誰低低喊了聲。
幾人駭得登時自座中彈跳起,不約而同垂下頭,壓抑住青白相間的面色,齊齊彎腰作揖:「學生拜見張相公。」
這幾位新科進士殿試皆是受張居正選拔,卻難得見這位大學士一回,不想今日偏巧在渾水摸魚時被逮個正著,一時不禁面面相覷,瞬間,腦海里已然閃過無數次明日吏部一紙驅逐令灰溜溜撤回原籍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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