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問:「那你現在為何還是不願食肉?」
自然是食不下。
帝國的中心僅靠兩位大學士運轉,這般通宵達旦的高強度辦公,三餐顛倒是常事,胃病發作時一桌菜端他面前也無甚食慾下箸,其後毛病癒演愈烈,甚或連著數日也難以飽腹一頓。
不願教她擔心,張居正於是換上一副不以為意的神態,以微笑遮過:「人各有所好,是我不愛食罷了,七娘毋須記掛這件小事。」
「不行,你必須得三餐規律。」顧清稚細思越恐,深感此事刻不容緩,「否則你就是存心挑釁我,我若是救得了別人,卻偏偏救不了你,這讓天下人怎麼信服我的醫術?」
「就算是為了我的職業聲譽好不好?太岳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吃飯。」顧清稚晃了晃他的手臂,聲音裡帶了幾分央求。
「我依你,都依你。」
張居正回答間,恰逢張居謙來尋兄長,書房裡撲了個空,踱步至臥房門口時本是不抱希望,冷不丁卻聽得陣陣喁語笑聲飄來。
他自覺不好攪擾,忙快步離去時,身後門「吱呀」一聲開了。
「居謙哪裡去?」顧清稚立於門外笑吟吟喚住他,且穿戴整齊,連出門時的墨青色褙子也未脫。
「無事無事。」張居謙大汗,「不打擾七娘。」
「打擾我甚麼?」她蹙起眉。
居謙愈發汗流浹背:「打擾七娘睡覺。」
「目今才幾時?」顧清稚視著他羞慚面色,「才戊時罷?」
「我以為……七娘在誦書。」
顧清稚目光嫌棄:「我可沒你這麼好學。」
「居謙欲說何事?」
張居正自房中披衣踱出,只見弟弟臉上紅得將要滴血,問道。
居謙囁嚅半晌,方啟齒:「我欲回老家赴鄉試,可能……那裡好中一些,順天府人才濟濟,我考不過他們。」
顧清稚萬萬未想到他憋半天竟是為了這個,撲哧笑出聲,視著他可憐巴巴的眼,捂唇道:「居謙不妨聽我一言,湖廣人多,會做文章的才子更多!你猜你哥在湖廣鄉試考了多少名?」
居謙老實搖頭。
張居正微咳了聲。
「他也就考了三十名。」顧清稚直樂,「但他殿試中了二甲第九,全國排行十二,就這在湖廣也就是中上水準,你想想你去了那裡能考第幾?」
「但我哥那時才十六啊!」張居謙不服,頭腦一熱嚷道,「我現下早就滿弱冠了。」
二十餘歲還在考鄉試,你自己聽聽這有無可比性。
顧清稚忍不住,再次嫌棄視他:「你很得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