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議得如火如荼,其餘各部亦不遑多讓。
「子維。」吏部尚書楊博乃張四維同鄉,見侍郎張四維正立於樑柱旁思索甚麼,喚住他,「可否為我將這沓題本送去文淵閣?」
楊博德高望重,素有名譽,張四維與他俱是山西蒲州人,平日也多受其關照,今既有命,當即拱手道:「下官這便去。」
他接過題本,內心仍在沉思近日閣中風雲,不覺踱步至文淵閣殿前,見其間高拱不在,桌前只有張居正埋首批答。
他躬身行禮,溫聲道:「下官見過張相公。」
張居正抬眼,視線中男子眉目謙恭,手中攜著一疊奏本。
「放至桌案即可。」張居正道,「侍郎辛苦。」
張四維斂去眸底沉色,又作一揖,似是無意問道:「請問相公,高大人何在?」
張居正視了他一眼,答:「太后召見肅卿。」
張四維驚訝:「太后為何有召?」
張居正蘸墨,繼續落筆:「我如何知曉,侍郎若有惑,自去問肅卿。」
「不敢不敢。」張四維連聲喏喏,「下官多有叨擾,冒犯之處望相公海涵,下官此即告辭。」
他心中早升起隱約不安,掀簾而出時,卻見幾個內宦匆匆跑入。
張四維忙退後佇立原處,聽得內宦向裡間奏報:「張相公!太后有旨要罷了高相公!」
張四維大驚。
高拱若罷去,他身為其心腹,必定也逃不脫牽連。
一顆心驟然下沉,他只覺渾身如臨冰窖,帶著這股恐懼又聽里廂繼續道:「太后直指高大人有不臣之心,意欲廢聖上另立新帝,下旨逐高大人即日返回新鄭原籍,盡黜其官,眼下高大人正在朝門外跌坐,我等也不知如何是好。」
「還不快去攙扶!」混亂中,張四維只聽張居正一聲斥責,隨之內宦們一溜煙應聲遵命跑出門。
他失魂落魄步回吏部官署,一眾同僚瞅著他青白相間的面色,紛紛湊上前關懷:「侍郎可是打聽到了甚麼,何不來與我等講講?」
張四維頹唐坐回原位,疲憊闔目,吐出一口濁氣:「內閣不日將姓張。」
「啊?」
同僚面面相覷,有人探身來問:「那高大人呢?」
「自然是被逐了!」見張四維閉口不言,另一人接話。
「啊?」
此時有消息靈通的走入,宣告道:「我已打聽得來!」
眾人忙趨至他身旁,無數雙眼迫不及待地盯住他面容:「莫賣關子,快將前因後果詳細說來!」
來人得意一笑,迎著他們追問的目光,一五一十道:「高大人這回可是棋差一著,做夢都想不到自個兒曾阻了司禮監秉筆馮保升遷之路,那馮公公如何能不懷恨在心?他在太后和皇貴妃面前舉劾,高相公不獨跋扈,背地裡還抱怨了句十歲孩童如何治天下,兩宮娘娘怎麼會不驚懼?他若是真扶立了藩王做皇帝,憑他地位能力還真能讓大明改朝換代,兩宮慌得當即面斥了他一通,將其太子太師、柱國、中極殿大學士之職一併罷去,明日早朝會極門應有旨意下t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