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提了提手中兩尾魚,笑道:「學生老家離松江統共一日不到車路,整日待府里也膩味,想著倒不如來拜訪老師,順道沿路瞧瞧江南春景,剛有農夫道旁叫賣松江鱸魚,春芳不好空手,早聞此乃天下絕味,便購了兩尾給老師充作日中食。」
徐元顥忙過來接了這串尚還活蹦亂跳的魚,心想:得,早知有現成的,老爺子還白忙活個甚麼。
李春芳見他舉止殷勤,又打量著這年輕人雖是身形不高,繼承了徐家人的傳統,但光看臉孔生得著實綺年玉貌,不由向徐階誇他:「令孫長相不凡,為人還孝順恭謹,有這般子孫侍奉在旁,老師這日子過著也舒心哪。」
徐階嫌棄地瞥了眼捂嘴偷樂的元顥,呼了口濁氣:「繡花枕頭一包草,相貌長得再好有何用,腦袋空空,半點功名也考不取,著實丟我徐家這臉。」
「哎。」李春芳道,「功名這事急不得,學生看令孫是寒窗苦讀多年厚積薄發,指不定下一科名列前茅,直接教老師刮目相看。」
徐元顥忍不住投去一道感激目光。
徐階哼了聲,手裡仍攥著那支魚竿:「你們皆被他這張面孔蒙了,老夫見著他就堵心。」
李春芳素知他嘴硬心軟,又饒有興致地端詳元顥,低聲問:「可成家了不曾?」
徐元顥大窘:「……不曾。」
徐階揚聲:「多大了?」
元顥小聲:「還沒到而立呢。」末了,拉了個人來墊背:「居謙不也沒成家?」
「居謙是哪位郎君?」李春芳不識,奇道。
「姊夫的四弟,張居謙。」
「原是太岳的弟弟。」李春芳若有所思頷首,「估摸著太岳也無暇管幼弟家事。」
他望向徐階:「學生近觀邸報,聞得張太岳為改姑息之治,上疏陛下以詔敕之名頒了考成法,對原部、院、寺、司中的各級官員大貶大斥亦或大升調,此事老師必也有耳聞。」
徐階捋須:「早有多人與老夫訴苦矣。言太岳揚人如掖,摧人如擲,天下從風而靡,比之從前嚴嵩專權更甚。老夫聽了皆一笑了之,告知老夫又無甚用處,自個兒勤勉用事為官上心些,省得被言官糾劾,他張太岳還能無故貶斥你不成。」
李春芳聽著徐階話音似是贊成,不禁感嘆:「春芳忝為老師門生,首輔位上庸碌無為,辜負了黔首君恩和老師殷切期望,幸而張太岳為相勇於任事,學生愈發覺著那道辭呈上晚了。」
「子實不可妄自菲薄。」徐階視他,拈起鬍鬚上飛來的小蟲,輕彈開,「子實為相也有你的好處,臣下皆是如沐春風,滿朝誰不讚譽你李相公忠厚篤實,居中持重,有長者之范?只是他張太岳自有他所選的路子,道不同而已,所謀者不皆是為了社稷國家?」
李春芳額間沁汗,赧然道:「學生哪裡擔得起,所求者不過為了內外和睦,朝野太平無事,全當作是學生的一點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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