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轎時,申時行與張四維剛好對視,張四維沉攏眉梢:「元輔為何夜召我二人過府?」
申時行作揖:「時行不知, 本以為尚書明了。」
張四維微哂:「連你申汝默都不知,我又緣何能知。」
「時行猜測乃是師相欲以公事垂問我等,且事關緊急,因此夤夜來召。」
「二位大人, 相公正廳有請。」管家來迎,將二人延入府中, 經過庭院步至正廳, 一道向主人行禮。
張居正回禮,命僕役端兩盞祁門紅茶奉於二人之前,白霧隨掀蓋裊裊而出,遮掩過視線中的主人面容。
耳旁聞得他緩言:「順天府宛平縣縣令有報,官民田共計只剩下二千九百三十五頃余,原嘉靖末年尚有三千四百二十七頃余,此數百頃土地皆以賞賜功臣之名一筆勾銷,人丁名實不副,按冊則有丁,服役則無人, 天子腳下尚且地丁蕭條, 不得不引以重視。」
申時行亦多感悟, 乃答:「回師相,學生觀富者多享無稅之田, 而貧者多空輸無田之稅, 如此貧者愈貧,富者愈富, 郡縣之所以不治,蓋因賦役不均,而以豪族所欠賦稅強加於貧民,宛平縣身為順天府首縣,地丁流失現象亦如此膽戰心驚,可見賦役已成朝廷首要問題。」
張四維道:「四維意亦與汝默相合,不平則鳴,不平則易為亂,民安方能邦固,否則橫生動盪,皆出於賦稅不均之故。」
二人言罷,皆安靜等候張居正回復。
他聆聽畢,忖度道:「賦tຊ役不均是我心頭大患,明初設里甲本是為免民間出差之擾,如今卻已成科派不公,負累百姓之淵藪,我欲著手改革里甲之制,先於其上解決賦役之困,勞煩二位明日擬一奏疏呈來。」
「是。」
待張居正自宛平縣田丁議至薊遼邊防城牆幾寸幾尺厚度,卻仍不見停息之勢,倏而,窗欞外三更滴漏驟起,悠悠敲響夜底涼風。
申時行望著他似乎永遠不知疲倦的瞳眸,甚至還欲令僕役為客人添茶,而自己腦內已是昏沉滯澀,壓抑良久,終於為難地動了動唇畔:「師……師相?」
「汝默有何話說麼?」
申時行抱拳:「目下已逾三更,恕學生不勝疲怠,實無精力應付邊防大計,唯恐橫生差錯,可否明日再來拜望師相?」
張居正笑了:「我竟忘了時辰,汝默既然倦了,我派人送你先行歸家便是。」
申時行謝過,心裡卻早已生出一疑惑,雖知他慣於夙興夜寐,但今日竟無一人來提醒安歇,著實不像那人愛關切的性子。
但他自然不可當面與老師問起師母去向,只得更換方式委婉提及:「內子聞得師娘抱恙,欲親調一羹湯送來滋補,敢問師相,不知師娘何時在府?」
張居正聞言,面無神情視了他一眼,語氣平淡不見起伏:「她探親去了。」
他是玲瓏心性,見張居正一副不欲多言之狀,深感自己發問得不合時宜,便也識趣不再提起。
張居正轉視張四維:「子維倦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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