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市井間並非稀奇事,民間醫者良莠不齊,加之古來傳統巫醫不分,許多神婆醫理不明,經常不問疾病即隨意下藥施針,又以治病為名替病人做法。卻因收費經濟,便教市民深信不疑皆來求治。
顧清稚不禁蹙眉,辭別眾人後快步走向那對夫妻,淺淺行了一禮。
雙眸朝他們懷抱的嬰兒視去,觀幼子滿面通紅,小嘴嘔吐不止,她本以為是小兒發熱。不想又見他頸項強直,肢體抽搐,揣測此應為腦膜炎。
「敢問令郎何時開始有此症狀?tຊ」此病卻是半點也拖不得,透過嘈雜的煙火聲,顧清稚提高嗓音急問。
她喚了數聲,那丈夫卻是漠然地瞧了她一眼,並不答話,只專注聽著醫婆念誦。
「娘子!」見他不理會,顧清稚焦灼走近婦人,「我乃宮中女醫,能否將令郎交予我。」
兀自抽泣的婦人掀了掀眼帘,抬手扯向丈夫衣袖,以眼神詢問意見。
丈夫皺目,打量她衣著清貴,料想應是出自高門之家。終是多了幾分尊重,然語氣仍不善:「娘子與我們素昧平生,不敢勞煩娘子。再者我們已求得醫者為小兒診治,不必再多此一舉。」
雖然心中急切,顧清稚也儘量平心靜氣道:「令郎病勢拖不得,若任由她如此耗費時間,不僅無用,對令郎也是有害無益,此刻所浪費的每一秒,皆是在折損救治令郎的最佳時機。」
婦人被她說中心思,忍不住轉首試探著望向丈夫,男人亦被她的情真意切所打動,面露遲疑。
「娘子果真是女醫麼?」丈夫謹慎再問。
顧清稚索性自報家門:「可聽得女醫顧七之名?」
「識得識得。」婦人猛然又驚又喜,將她上下端詳,「鄉里皆言顧大夫妙手仁心,術業有專攻,今日竟能有緣得遇大夫。」
眼見生意忽然被奪,醫婆頓時作色:「你這娘子好沒道理,怎能爭人衣食飯碗?」
顧清稚答得不卑不亢:「性命關天,敢問您的療法能見效麼?」
醫婆頓然啞口無言。
顧清稚跟替人寫家信的教書先生要了副紙筆,詳與婦人講解:「娘子,將此方拿去藥鋪,每日只需一劑,分三至四次服用,令郎境況即可有轉機。因令郎身患高熱,我又加了副羚羊角粉和紫雪散,務必分沖後再行飲用。」
婦人千恩萬謝,顧清稚只是淡淡微笑,又放低了聲音,附於她耳畔溫言道:「娘子,民間神婆固然有信仰可作安慰,但若有急病不可寄希望於此,還是得尋求正經醫者,否則平白拖延時機引人懊悔。」
她渾然不知街邊有一對男女駐足觀望,已將這廂情景納入眼中多時。
「二哥看了這麼久,要與清稚打招呼麼?」嚴雲瑤覺察兄長盯了笑眼盈盈的女子半晌,瞳中悵然若失。
嚴紹庭立下戰功脫籍歸來,多年的邊地風霜硬朗了原本的清俊面龐,此刻浮上踟躕。
「罷了,三娘一個人去罷。」
自始至終,那一身雪青素袍的男子靜立顧清稚身後,觀著她與那夫婦言談,雖未曾啟唇,眸中疏淡笑意從未脫離半分。
果然是她所喜愛之人。
也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