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們回屋去問。」她摟住敬修的脖頸,半推半拽拉著他離去。
張居正注視妻兒遠去的背影,待消失不見重又踱向書房,繼續寫就白日未完成的書信。
一更滴漏忽響,窗扉外驟起淅瀝小雨,白日的倦怠此刻再度湧入腦海,他擱下筆,起身推門踱步。
走至檐下,平和的雨聲恬然拍打著耳畔,張居正抬首望向漆黑夜空沉思,將一身疲累於安靜中散去。
倏而,一前所未有的綠色球狀物什映入眼帘,其後跟一光點,從霧蒙蒙的雨中緩緩升起飄至半空。
他下意識欲喚顧清稚共觀:「七娘。」
「哇——」不防顧清稚已出現在他身旁,驚喜地喊了聲。
她眸中難掩興奮,指向那道明月般的光芒:「張先生,那是球狀閃電!」
這光飛越過他們的宅邸,繼而又墜入水缸之中,最後消失不見。
顧清稚足足盯了一刻鐘,仍是意猶未盡,搖頭表示遺憾:「若是再長些便好了。」
張居正視她,將方才那話題接續:」七娘,何為球狀閃電?」
她眨了眨眼:「就是它的名字呀,這是一種難得一見的自然奇觀,張先生不知道也很正常。」
她總是有無限的奇思妙想,又能將諸多怪談異事脫口而出,有些甚至是他聞所未聞。
張居正望著她燦然微笑的面龐,瞳孔落入恍惚,猶如那小雨初停的朦朧夜色。
有她在身側並肩共賞,本身便比那奇觀更令他縈懷。
他這麼想著,夜風吹亂發梢,拂起了靜立檐下的二人衣袍。
第81章
十一月, 天降異象,依舊例,朝堂四品以上京官應當上疏自陳罪過。
張四維亦呈遞《星變自陳疏》, 稱天有異變當降罪於三公,請求特賜罷免。這本就是例行公事,他也並不以此為意。
始料未及的是,隔日皇帝降詔, 借坡下驢允准了他致仕之請。
張四維愕然不已。
當年張居正可以越過有司私薦他入閣,如今更不妨通過皇帝之意將他逐出, 恰好御史張楚城以「邪僻」為由上奏彈劾, 這正好成了他的罪名。
他到底是錯了。
他以為張居正非他不可,也或許是後者對他一貫以來的倚重,給他造成了張居正對自己深信不疑的假象。
然而蟄伏忍耐了這許久,一朝前功盡棄,他怎願甘心。
他當即請求御前奏對向皇帝討要說法,而朱翊鈞只是端坐龍椅,掀了掀眼:「張卿勞苦功高,聞得愛卿素患腿疾不堪重負,朕心不忍,特准愛卿回鄉將養。」
張四維以謙恭語氣反駁:「臣雖有小疾, 此心只願侍奉陛下, 鞠躬盡瘁而已。」
朱翊鈞對他的忠心表示了肯定, 但也未曾鬆口,只抬了抬眉答:「張卿誠意朕已盡知, 朕自會遣禮部慰勞張卿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