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涓流徒煩於注海,而寸石何望於補天。
他惆悵地回憶過去上呈的奏疏,果然自己畢生期許的新政,再如何費盡周折,終究不過是滄海中的一抹涓流,補天時的一顆小石。
只是雖早有所料,仍然難抑失望。
即便已知身後淒涼寥落,他亦未對君王心生怨懟,他只恨為何新政盡廢,改革悉化為烏有。
這股失望迫得他胸口滯悶,仿佛有甚麼堵在喉頭眼角,攪得他呼吸緊.窒,心底酸澀而痛楚,卻尋不見得以釋放的盡頭。
「張先生怎麼能這麼想呢?」
門悄然推開,顧清稚走向他,髮絲間飄來熟悉的梨花香氣。
「先生用一生所挽回的一切,皆已鐫刻春秋,千載共聞。」望著他恍然若失的面龐,她安慰道,「又怎麼會是無用呢?」
他一時忘了回答,眼前如蒙了雨霧。
「仆以孤焰,耿耿於迅飈之中,未知故我何似。」顧清稚微笑著念出他在信中的自白,「孤焰與故我,已矣兩相忘,張先生不必為了過去而悲傷。」
他想去握緊她的手,如同從前那樣。
可惜抓了個空,悵惘立時掩過瞳眸。
「能見到你,已然足可安慰。」他說。
「但是,我一直都沒有離開張先生啊。」顧清稚注視著他,「我就活在張先生的眼中,無論先生是往天邊眺望,還是看向北方曠野古道,江南亭榭小橋,我都活在先生的每一寸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