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陸拂出院的倒計時。
他在心中籌備了很多次對話的預演,想要在最後那一天到來之前主動告訴陸拂。陸拂必須知道家庭的變故, 這是無法掩藏的,但另一件事——他成了程似錦的情人, 陸渺卻難以啟齒。
出院前的倒數第三天, 陸渺將家裡發生的事委婉地告訴了他。
窗台上放著一盆冬日水仙,水仙花上凝著澆水後滾動的露珠。少年沉默著, 低著頭聽他哥哥的坦白講述,他輕輕地咳嗽,依舊體弱蒼白的臉上泛起潮紅,隨後,陸拂用手掩住了臉頰,說的第一句話是:「……哥,你可以早點告訴我,我不用猜得這麼辛苦。」
異常的細節太多了,哪怕他一時被蒙蔽,後續其實也能反應過來。只是陸拂也不想讓他哥擔心,選擇緘默不語,安靜地裝一個傻子。
「抱歉。」
「為什麼對我道歉?」陸拂說,「應該是我拖累你們才對。我該對你說抱歉。」
這是陸渺最不想聽到的話。好在陸拂沒有再自責下去,他的心中雖然五味陳雜,但並沒被這個懷疑了很久、只是第一次確認的消息衝擊到,尚能自控,於是細問:「那我住院和做手術的錢是……」
「跟朋友……借的。」陸渺說。
「程老師?」
「嗯……」
花葉上水珠滑下,落入盆中,映著冬日裡沒有徹底化乾淨的底層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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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程似錦提前下班。她給陸渺找了一位烘焙師傅,是國際知名的一位大師,讓渺渺能學得更快一點,他做甜點似乎挺有天賦的。
回到金林別墅,送陸渺去醫院的司機已經把車停回了車庫。程似錦照例把一樓的唱片機關掉——在播陸渺往裡面新加入的《保衛黃河》。昂貴的機器把波瀾壯闊的聲音細節傳遞出來,隨後在她的手下戛然而止。
程似錦上樓,看到陸渺背對著她的身影。
他抵著一個柔軟的抱枕,似乎剛洗了個澡,吹乾的頭髮發梢還帶有一絲蒙蒙的霧意。程似錦從後面抱住他,手臂越過陸渺的身側,在茶几上拿起一杯他自己磨的咖啡。
好苦。
程似錦對黑咖啡並不陌生,她只是奇怪陸渺居然不加糖,於是低頭貼過去親他的唇,在唇齒間嘗到相同的味道——濃烈的苦澀釅麻了舌尖,她將這份濃郁的苦味吞咽下去,低語:「怎么喝這個?」
陸渺沒回答,他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她,一分一毫也沒有挪開,隨後張開手臂主動地纏上去,熱情地啃咬她的唇。
無盡的苦澀漸漸變為濃稠的甜蜜與熱切。他顫動的眼睫不時刮過程似錦的鼻樑,輕輕的泛著一股隱約癢意。程似錦把辦公才戴的眼鏡摘了,隨手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兩人都沒有聽清它掉落在地毯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