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陸渺說,「會傳染。」
「我為什麼會怕這個?」
「你的腦子也不好用。」陸渺的聲音低弱幽微,「你們都說我理想化,說我學不會趨利避害,我是笨蛋。那你怎麼不知道離我遠一點……你也是笨蛋。」
「聰明人那麼多,從來都不稀罕。」
車內沒那麼冷,陸渺的臉上很快看得出發熱的樣子。程似錦把他抱在懷裡時,他也不再反抗,只是抵著她的肩膀,埋在肩頭上默默流淚。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眼淚?在一片寂靜中,她肩頭的布料慢慢濕潤。
程似錦有一刻的失神,錯覺般聽到眼淚流下來的聲音。可是轉過頭,周圍依舊只有車輛平穩行駛的細微聲響,破開夜空的一縷霞光漫湧進車窗。
回到程家後,程歸榮和周淑珍對今夜的事不聞不問,只是早上讓管家問程似錦要不要一起吃飯,她當時在跟陳醫生說話,讓他們不用等自己,另外給管家寫了一份清淡營養的藥膳單子,請一位新的阿姨分開做。
「其實沒什麼太大問題,只要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陳醫生是這麼說的。
陸渺的體檢數據一向正常,自從他來到程似錦身邊後,每個月都會被卓管家帶去仔細檢查一遍。可他這麼容易生病、身體吃不了一點兒苦,陳醫生最後也只能說,或許每個人體質不一樣。
什麼叫體質不一樣,難道就是天生嬌養的命?只能當別人手裡寵著的小少爺。
陸渺檢查完沒多久就睡著了。程似錦望著他的臉看了半晌,那對漂亮的眼珠看不到了,只望見低垂的眼睫抵在枕邊,厚被子擋住了臉,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樑。
臉還是有點紅。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陸渺睡著之後,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彆扭,那麼溫順、柔軟,身上沒有一根原生的刺,很符合一個美麗擺件的定位。
可他和自己的外表卻完全不同。陸渺身上長滿了刺,有一些甚至是從「善良」、從「無私」這種形容詞上長出來的,所以就算扎在程似錦的手心裡,刺得她顯露出生疏笨拙的一面,她也生不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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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疲憊和寒冷,讓陸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從那個夢裡掙扎出來,在對神父說我願意之前突然甦醒,迎面是一片柔和的日光,灑落在臉上。陸渺對著陽光發了一會兒呆,記憶慢慢地回籠。
房間裡沒有別人。
床頭放著一杯水和配好的藥。他又打了退燒針,針孔上的輸液貼還沒摘下去。陸渺坐在床邊喝了一口水,見到一個完好的手機放在那裡。
他伸手拿起來,沒有鎖,打開的頁面是一個備忘錄:
「會親友。晚上回來,乖乖喝藥,管家會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