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手掌微握,又道:「但我已經下過決定了,等會就回本家。」
溫禾安原本就對溫流光最後用的穩固第八感的東西有點印象,存有疑慮,但不能確認,現在一見凌枝這八百年難得見一回的愁苦模樣,頓時瞭然。
陰官家內部的事她不好插手,只是靜靜讓她貼著,皺眉問:「就回?秘境的傳承你不要了?」
「我先回去一趟,把事情解決了再來。」凌枝說:「秘境還早,都還在汲取力量,外圍那六個沒個十天半個月出不來。里面那個就不說了,少說還要兩三個月,遠著呢。」
陸嶼然和凌枝這兩個命中被選定的人好像各有各的神異之處,許多尋常人猜來猜去猜不出個所以然的事,他們一眼便能看穿,可這樣的本領,兩人都不覺得是什麼好事,連提都不願意多提。
凌枝在她身上靠了一會,小臉一肅,起身準備離開,卻和溫禾安同時感應到結界外極速攏近的霜雪之力,她不由得撇撇嘴:來得還真快。
看在這些天陸嶼然大開私庫,將什麼靈丹妙藥都眼也不眨給溫禾安用上的份,凌枝在溫禾安耳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替這人說了兩句話:「帝主想在自身力量耗盡之前徹底解決妖骸,叫九州從此後顧無憂,因此做了一些布置,陸嶼然是這布置中最重要的一環。」
她紅唇微張:「九州重任繫於一身,巫山還對他另有要求,反正,他挺不容易的。」
凌枝發誓,自己是第一次用不容易來形容除自己以外的人。
實際上,她覺得陸嶼然有時候只能用慘來形容。
生來被神殿選中,無上殊
榮,哪次提起來,不叫天都與王庭之人嫉妒得眼睛淌血。可被神殿選中,也意味著他註定在什麼也不懂的年齡就要承付起一切,無從選擇的境況,延續至今。
第八感強大無匹,是專為溺海妖氣與殘骸選擇的,不能對人動用。
修行至今,磨難比旁人只多不少,磨出了一身頂尖戰力,卻不能隨心所欲與人交手,因為交手會導致流血。
這個時間段里,連一身血液都要留給九州,不屬於他自己。
凌枝身在局中都無法準確形容那種窒息感,所以其實有時候,是能理解陸嶼然那種越來越沒人氣的討厭性情的。
至少是奔著成仙去的,不是入魔就成。
「走了。」她道:「過段時日再來。」
說罷,凌枝趿鞋下地,跟陸嶼然打了個照面,身影消失在屋外如流春色中。
小竹樓里很是安靜,只能透過支開的窗子,聽到外面傳來的樹葉簌簌摩挲作響的輕微響動,像正在下一場綿密的雨,間或夾雜著一兩聲鳥雀振翅而起的撲棱,溫禾安仰著頭,視線追隨著在門邊倚了下,又走向床沿的人移動。
她眼裡笑意隨著唇畔弧度擴大,有種春花夏果般的爛漫與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