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瀾感到血液好似一寸寸凝固,骨肉成了枯木,動一下甚至能聽到即將斷裂的「嗶剝」聲。
沈連將紫色桔梗擺放在明媚墓碑前,這才好好看著上面的照片。
絕色美人,跟楚易瀾六分相似,笑起來右邊臉頰還有一個小梨渦,人如其名,明艷大氣。
「伯母,這是我第一次拜訪您,我叫沈連,易瀾的愛人,以後每年我都會陪他過來,給您跟爺爺上炷香,抱歉了。」沈連輕笑:「找了我,他可是擺脫不掉了,但我跟您保證,以後我會把他護得好好的,誰也欺負不著。」
整個渠都地界,哪怕是伸出去,也沒人敢說能把楚易瀾怎麼著,但沈連就是張開了羽翼,承諾將人護起來。
一陣清風,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颯颯聲,好似低笑的回應。
楚易瀾如同繃緊的鋼筋,好不容易才坐下來。
沈連察覺到了,但他什麼都沒說,順勢坐在楚易瀾稍微靠後點兒的位置,像是支柱一般。
沈連握住楚易瀾的手,冷的像冰塊,他眉眼間划過濃烈的不忍跟心疼,又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來,親人的離世對楚易瀾而言不是長久的潮濕,而是一旦面對,便是深陷泥沼,引得靈魂發寒的瓢潑大雨。
他淋得身心碎裂,完事還要一個人拼了命地爬出來。
沈連給楚易瀾掌心哈了口氣,輕輕揉搓著。
不多時,楚易瀾靠過來。
沈連一言不發接住他,清瘦的身形此刻卻如巨樹般在地下紮根,哪怕楚易瀾再發狂崩潰,他都能承受的住。
可回應沈連的,只有被楚易瀾抵住的肩膀處所泛出的熱潮。
沈連喉間一緊,這個時候你讓他掏心給楚易瀾,他都不帶猶豫的。
輕輕的童謠聲響起,沈連一把好嗓子,哼得好聽,哼完了才問楚易瀾:「聽過沒?」
楚易瀾:「沒。」
「老家哄孩子時用的,一般都是爹媽來唱。」
楚易瀾:「……」
楚易瀾沒忍住,在沈連腰側輕輕捏了下,沈連怕癢閃躲,低頭的時候才看到楚易瀾眼眶雖然紅著,但唇角總算不那麼死氣沉沉地繃著了,噙著笑,可迷人了。
沈連陪楚易瀾坐了一整天。
日落時分,楚易瀾才舒展開來。
他動作遲緩卻堅定,窸窸窣窣抖去一身的灰塵,像是從身後人的懷裡汲取了足夠多的能量,枯敗的外殼散落,偉岸的身影再度頂開壓下的沉沉天幕。
楚易瀾理了理衣襟,轉頭朝沈連伸出手。
沈連握住:「回家嗎?」
「嗯。」楚易瀾字句清晰:「我們回家。」
沈連坐的腿都麻了,起來的時候輕微踉蹌,楚易瀾就攬住他的腰。
「哎呀,這麼不好。」沈連嘴上羞澀,人卻往楚易瀾身前靠,末了問道:「你說,我當著伯母跟明爺爺的面親你,會不會於理不合?」
楚易瀾按住他的後腦勺,先親為敬。
轉身離開的時候,楚易瀾像是長久的困頓跟失望一併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