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故人,和貞貴人也很像,卻又不那麼像。」
貞貴人抬起頭來看她,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是麼?這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虞甜並未因她的話而露出沮喪的表情,她陷入回憶里,神色添了一抹懷念,自顧自的喃喃道:「我最初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八九歲的小丫頭,被仇家滅了滿門,被人追殺,奄奄一息地倒在雪地里。」
貞貴人手重重一顫,手裡的杯子滾落在地也不自知,怔怔地望向她。
「那時我也很年輕,成日夢想著仗劍江湖,成為一名俠女。我救下了她,卻並沒有所謂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因為學藝不精,被迫和她一起過了段東躲西藏的日子。」
「她說她沒有名字,昔日種種,已成過往雲煙,名字這種東西,也應該隨過往一起埋葬。」虞甜眉眼微彎,又帶著一抹奇異的悲傷,「很奇怪,她明明比我還小几歲,說話做事卻總是跟個大人似的,相反,我才是被她照顧的那一個。」
「我為她起名阿滿,是希望她有個圓滿的人生,她太沉默了,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我其實希望她能快活些。」虞甜沉沉地嘆了口氣。
貞貴人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
她兩眼惶然,心想,原來不是滿意的滿,而是圓滿的滿。
「阿滿不愛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我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她總是在一旁默默聽著。我常抱怨她像個小老頭一樣,性子沉悶無趣,小姑娘要經常笑才討人喜歡,她不聽,依舊我行我素。」
虞甜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阿滿很聰明,學什麼東西都快,比我那會兒強多了。只可惜我不是什麼稱職的師傅,沒什麼可教給她的,平白把這麼個好苗子給耽誤了。」
再後來,便是她入宮,向來沉默寡言的阿滿攔在她跟前,她抿緊了唇,眉眼滿是不贊同:「你別去,那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她看來,充滿爾虞我詐的皇宮,並不比腥風血雨的江湖好多少,她不想她去。
虞甜只是對著她笑:「擔心我呀?」
小姑娘不說話,眼神沉默又倔強,她的眼睛漆黑明亮,虞甜能從其中照見自己的影子。
她看見自己扶住她的肩,語氣輕快地開口:「別擔心啦,皇宮我是一定要去的。」她頓了頓,鄭重開口,「那裡有我想保護的人。」
阿滿望著她,眼睛裡逐漸蓄滿水霧,她想問:那我呢?你要丟下我嗎?
可又覺得自己沒什麼資格問這句話,她咽下滿腹委屈和不舍,語氣堅定道:「他若是敢負你,我就殺了他。」
一個小孩子說出這句話沒有半點威懾力,虞甜點了點她的額頭,縱容地笑著:「女孩子家家的,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像什麼話?」
她笑的溫柔,摸了摸她的頭:「阿滿,好好照顧自己。」
阿滿永遠都記得那幅畫面,她好像頭髮絲都在發光,鮮活明亮。
後來無數次午夜夢回,阿滿才恍然大悟,那其實是兩人見的最後一面。
因為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是皇宮裡傳來她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