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陪坐了一會,聽到太子的呼吸聲均勻,才默默的起身出了帳篷,大清的皇太子,哪怕被廢了,也不應當被人這般作踐。
院子的門仍舊只開了一條縫,之前送飯的那個兵卒笑著打了個千,「四爺吉祥,這一會正是午膳的點兒,我們爺在旁邊屋子等著您呢」。
兵卒在前頭引路,不過十幾丈的距離,就在南三所的邊上,旁人有人引著蘇培盛去收拾屋子,四阿哥則是坐在了膳桌旁,有酒有菜還有兩個下面燃著炭火的鍋子。
空氣里飄著滿滿的菜香和淡淡的酒味,他仔細一看,大阿哥面色潮紅,顯然已經有酒了。
讓坐讓茶後,大阿哥斟滿酒杯自飲了一杯,也沒提別的,與他話起了家常,「老四,你家大格格如今快十五了罷,婚事定下了沒?」
四阿哥沒有多少胃口,況且差事在身,他並不想飲酒,就夾著木蘭片細細的嚼著,咽下後才道,「定了烏拉那拉家的星德」。
大阿哥也沒勸酒,滿飲了一杯又問道,「大的留在京中了,那你前兩年得的那個小的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甯楚格自是他的心尖尖,但是佛拉娜如今已經十五,等不及了,她身子又不好,若是去撫蒙,只怕不消兩年,就會香消玉殞病死在塞外。
大阿哥又飲了幾杯,倒酒的手在微微顫抖,杯中的半杯酒怎麼都斟不滿,「我家的三格格去歲剛撫蒙,幸好她兩個姐姐都在那邊,說不定能照顧著些,就是不知四格格能不能留在京中」。
他放下酒壺,呵呵笑著道,「你說,我要是去求皇上,能不能求來這個恩典?」
四阿哥沒法回答。
皇上膝下有二十多位皇子,近百數的孫子孫女,這些人當中有不少是從未面見天恩的,對皇上而言,這些人皇孫皇孫女不過是流著皇家血脈的陌生人。便是宮中的公主,若是生母不得寵,撫蒙的也不在少數。
或許在執棋者的眼裡,那些人能對大清與蒙古的友誼有所助益,是她們的福氣。
只是大福晉掙命似的生下這四個女兒,如今已經填進去三個,若是四格格也去了蒙古,大福晉只怕會死不瞑目。
大阿哥還在說著話,「皇上這麼仁慈,肯定會賞我這個恩典的,你想,那個無君無父的畜生皇上都願意留下,怎麼會不同意留下四格格呢」。
他抬起頭,睜著通紅的眼睛問道,「你說呢,老四?」
四阿哥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低聲勸道,「大哥,你醉了」。
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少不得被評為心有怨懟,在這個時候,豈不是落人口實。
大阿哥嗤笑一聲,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淒楚的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再有個閨女,你留哪個?」
四阿哥的筷子更慢了,寧寧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女孩兒,甯楚格和她確實最多只能留一個,想到昨日在樹下笑鬧的母女,他的心中仿佛被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