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琢磨著,就見剛才守在門口撩帘子的那個二等宮女站到他前頭,「陳爺爺,我送您出去罷?」
「哪裡能叫姑娘受累」,陳德海嬉皮笑臉的搶過燈籠,「這路啊,咱家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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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旁的農家小院裡,護院的老王正在沖涼,水是在院子裡曬了一整天的,雖然沒有涼絲絲的井水衝著過癮,但他就喜歡熱水能解乏的這股子舒坦勁兒。
一個頭上包著粗布的婦人從黑漆漆的屋子裡轉出來,她手裡端著簸箕,臉上紅撲撲的,像是氣得。
「又來借米,又來借米,一個月來個七八回」,老王媳婦林氏一屁股坐在院子裡的竹床上,「耗子見了咱家的米缸都得嫌棄」。
老王偷偷的背過身子,拿著絲瓜瓤認真的搓洗起來,仿佛這世上就沒有比這還重要的事。
簸箕里織了半截的毛衫被林氏拿出來,這玩意兒不像織布,需得點蠟,若是做熟了,漆黑的屋子裡也不帶錯的。
她手中一刻不停,嘴也沒停過,「不是我小氣心疼糧食,你說一個半大小子,沒個正干,怎麼討媳婦兒?怎麼照顧咱大姐?」
老王全當沒聽見,婆娘愛念叨就讓她念叨去,等口乾了,說夠了,人就消停了。
反正院子裡這會兒兵荒馬亂的,大的那個在竹床周圍熏艾,兩個小的在忙著追逐打鬧,又叫又笑,吵得人腦仁子都要炸開——他沒聽見也正常。
林氏自顧自說了半天,見老王沒一絲反應,氣得把手中活計放下,抓過嗷嗷叫的兩個崽子一人就是一巴掌,又蹬蹬幾步走到水井跟前,一把將瓢從他手裡搶走,一瓢涼水潑在他身上。
「你死人啊,裝什麼聾子?」
老王無奈轉身,陪笑伸手要瓢,「咱大姐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娃子那點子月錢都填進去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葫蘆做的瓢被扔進木盆里,滴溜溜直打轉,林氏拿水瓢出了氣,語氣緩和不少,「耿主子那不是在招護衛嗎?叫成娃子去試試,我可聽說了,一天兩頓大肉不說,月底還有二兩白銀」。
老王變了臉色,「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主子的銀子那是好拿的嗎?牽扯進主子們的事裡頭,人命比草都賤。
林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她可不像那些不能掙銀子的婦人一般怕丈夫,她每個月不僅有在廚房打雜的六百錢,還能靠手工活計掙上二百文,整個莊子上再沒有腰杆比她還硬的婦人了。
「對,我一婦道人家不懂,就你懂!你有本事別讓你自己的外甥跟大姐餓肚皮」。
「我且問你,你能一輩子養著他不成?若是能跟著主子幹些時日,掙點賞錢,回家來買上二畝薄田,再娶個媳婦,不比一輩子把嘴插在別人家飯鍋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