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去請人的婢子近前來,「娘娘,夫人來了。」
淑妃望見屏風後那人影,眼眶微紅。她眨了兩眨眼,斂去淚意,揚聲道,「母親怎的在外邊站著?」
得了這話,屏風後衣著華貴的婦人才緩步走出,垂眸斂目,就要行大禮,「妾見過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淑妃聽不得這話,看著母親伏在地上,心中難受,連忙便要上前去攙。
不料容夫人躲開她的手,固執地全了這禮,「娘娘,先君後臣,此禮萬萬不可廢。」她神情恭肅,全然沒有見了許久不見的女兒的歡喜難耐的模樣。
她知容家向來規矩繁多,見母親如此,倒想起了從前母親教導自己的時候。無奈只得鬆了手,忍住往一邊避讓的心思。
全了禮數,淑妃將容夫人引至椅上落座,想著一會兒要與母親說些體己話,便屏退了殿中一眾宮人。
容夫人不緊不慢地呷了口茶,方問道,「娘娘近來如何?」
淑妃甚少離家,就算是容府家風冰冷,這會兒也難免想得緊。她別過臉,取出帕子滲去淚珠,緩了口氣,道,「女兒不孝,牽累母親掛念了。」
她也只有面對與她留著相同血脈的人,才敢卸下一身威儀,露出一點小女兒家的情態來。
「近來身子也都還康健,吃穿不愁的。只是每每入夜,難免思念不止——」
容夫人蹙起眉,打斷,「妾不是問娘娘這個,妾是問皇帝那邊如何了?」
她笑意僵住,「什麼如何了?」
再觀容夫人的面色,已是有些不耐,顯然不是關切她才來的。她心下一陣發涼,暗自冷嘲自己。真是離開容府久了,連容家人待她是親是疏都含混了去。
容夫人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我是說容家托嬤嬤帶進來的那藥。你可給皇帝服了,服了幾日?」
淑妃捏著茶盞的手一顫,杯盞落地,砸進地上的絨毯里,灰白的絨毯深了一片。
她忙調整好情緒,「下了,母親不必擔心。」
容夫人狐疑,「可是嬤嬤說並未見新帝來你宮裡,你可真的照做了?」此事事關容家可否再興盛一層,不可輕視,容老爺這才假託看望淑妃之意,讓她入宮探探情況。
若淑妃是個能成事的,容家自然還是她的依傍,若她有所猶疑,便要儘早再送個容家女入宮。
免得壞了那位的事。
淑妃這會兒已是神色平靜,「是摻在了送去陛下身邊的羹湯中,嬤嬤哪裡能時刻知曉。」她衣袖下的指尖攥得發白,長長的護甲扣進腕處。
聽了這話,容夫人這才神色有所緩和,「那便好。妾知道娘娘一向是個聽話的。」
容夫人雖是她的生身母親,卻性涼薄,待她也疏淡。母女相見,本該是其樂融融,卻一時無話。
淑妃斟酌著開口,「母親您……可還有旁的事?」
容夫人側首望向她。較之幼時,她確出落得更齊整了,滿頭珠翠,粉光艷脂,不論哪一處,都是家中姊妹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