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黑暗中,那一隻小到可憐的白犬蜷縮在角落,小藤籃翻倒在側,已然不省人事,手心卻還松松握著一隻紫色香囊,那隻香囊反射的綢光生生刺進他的眼睛。
心頭一瞬湧起萬般詭異的痛覺,如同一柄匕首刺入心中,用力劃下,一路鮮血淋漓。
她怕黑,他記得的。
那時在冰晶宮內,游景瑤抱著他劇烈戰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得大口大口地喘氣,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可這一個時辰,她就這麼被關在這黑魆魆的儲冰室里,他幾乎無法想像游景瑤是如何在驚厥中萬分絕望地昏迷過去,無依無靠。
這是第二次見到游景瑤的原形,上一次是為了壓制他爆發的熾毒,游景瑤耗盡氣力,全身經脈都被震斷才顯出完整原形來。
可如今一推門,就見她復原成那麼一點點大的小犬癱倒在那裡,這說明黑暗對她來說和全身經脈盡斷一樣痛。
外頭泄進一縷光,游景瑤甦醒又昏迷,如同被丟進冰冷溺海中沉沉浮浮,在瀕死的幻覺中掙扎。
好黑。
好冷。
她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任務若是失敗,會回到現實生活中吧。
絕望席捲心神,往日夢魘重複浮現,磨蝕求生的欲望,仿佛死亡變成了最安寧的歸宿,誘惑游景瑤的神志朝著鬼門關一點點靠近。
周圍愈來愈冷,骨髓幾乎被凍至碎裂,苟留殘喘的求生意志正在一點一滴消亡,就仿佛孟婆湯都送到了嘴邊,她馬上就要登上陰雨連綿的奈何橋,渡過忘川,不再回頭。
就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
一縷溫熱忽然穿破萬千寒霜,如同烽火中披荊斬棘而來的救世主,所向披靡而來!
渾身的冰殼被火舌舔舐,周身寒意飛快融化,似乎是誰緊緊抓住她即將離開的腳步,將即將踏入鬼門關的她硬生生扯回,那般強橫,那般用力,令人熟悉的不容違逆的架勢。
是誰?
她隱隱感覺到自己被攬起身。
有人抱住了她,摟在懷裡,緊緊的,要把她的身子嵌進去一樣。
滔天熾熱像床剛曬過的厚被子緊緊裹住了自己,熱意在四肢百骸間流竄,就像一具空蕩蕩的軀殼被重新注入血肉,喚醒一切感知,丟失的力量重新湧入經脈,游景瑤終於控制不住地戰慄起來。
五感歸心,小犬抖成了篩糠,喉嚨像被鎖住一般發出嘶啞不明的呻.吟,眼淚生理性地大顆大顆滾落。
她哭都已經哭不出聲來了。
月塵卿僵硬地將她環抱在懷中,那隻毛茸茸的小犬整隻縮在他懷裡,身子冷得刺手,他不知該怎麼做,一隻手學著她從前拍自己那樣,輕拍她的背,另一隻手細細地為她摘去毛髮上的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