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男人並不太關注她,只笑吟吟地輕聲道:「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的小和尚不聽師父的話,要下山去挑戰驚虹山首徒。估計活下來的話,會花掉琉璃寺百年積攢的香火吧。──哎,真是敗家子。」
他走到無上榜面前坐下,從身後的篋筐中拿出幾卷草書,那輕薄的紙面瞬間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又神奇地歸順於他的手底。
他仰頭去看。
天碑前三,雷打不動。
而第四,已經變成了「巫山戲雲雨」。
第五,「不慚世上英」。
第六,「山鬼啼風雨」。
「看來昨夜的競爭很激烈呢。」男人說,又思考了一下,提筆寫字,「百花會上,俞霓因禍得福,穿雲琴也能自如運用了。」
忽然,他的筆尖一頓,笑意更加明顯:「只可惜伏虎枕沒到手,不然現在……也不知道跟那活佛琉璃比起來,是誰要厲害些?」
他似乎掌握天下事,一個人坐在這裡,興致勃勃地細細數來。
「哎,鬼長安內人心四浮,鬼主凌晨三十年《風雨卷》毫無進益,就要壓不住各懷鬼胎的群鬼了呀。我看黃泉也該換個新主人了。畢竟群鬼聚集之處,不是其中最厲的惡鬼,如何黃泉安定?」
「不過姓仇的『天命』未開。」他的表情微變,稱呼上也顯現出了明顯的好惡,似與離恨樓主有就仇未報,「怎麼不死那。」
但隨即,他又恢復了那副笑吟吟的樣子。
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合上書頁。
那些字忽然如活過來了一般,變成連續的長鏈條,圍繞在他身邊,白光如一粒粒螢火,又逐漸歸於一頁一頁的草書。
隨著他拂袖的動作,草書化成流星迅速消失在了身後的盡頭,划過夜色,流下長長的星夜痕跡。
男人起身,伸了個張牙舞爪的懶腰。
他的目光定在無上榜的第七位,又逐個往上去看,一直看到高懸榜首的「明霞照劍霜」,繼而偏頭笑了一下。
「弓背霞明照劍霜,秋風走馬出咸陽。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令狐良劍啊,你這個位置坐得安心麼?」
當然,佇立的黑色天碑不會回答他。
男人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
風聲瀟瀟,白雪捲地。
他一個人靜默地站在這裡,看了無上榜許久、許久。
然後忽然脊背一松,整個人脫離了那種緊繃到極致的狀態,深吸一口氣,閉眼復又睜開,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白氣。
那副溫和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甚至比剛剛更加無懈可擊。
「我的情敵們……都很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