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喻突然又讓他想起自己寫過的一段送不出去的、極度庸俗的話。
那時先生發來一封信,信里誇讚季渝生試作的幾首詩非常流暢且有自己的特色,開玩笑地問他的手是不是被神親吻過。季渝生心裡高興之餘卻又忍不住對先生傾訴自己對他的詩的欣賞,他覺得自己就算從神那裡再借一隻手,也不會比先生更會寫詩了。
抱著這樣的心情,他寫了一段極其庸俗的話。
「我覺得先生才是。先生才是被神親吻的筆觸,你才是被神鍍金的文章,你才是繆斯勉強批准的恩典———讓你降臨人間。」
這段話直到現在,每次季渝生一想起來就羞得滿臉發紅,他也想不出自己當時為何會寫下這樣一段浮誇的話。
可這句話雖然誇張,對他來說,先生又確實是這樣珍惜、美好又帶著一絲不現實的存在。
「非人性」,看著宋時鶴,他總是會想起這個形容詞,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但如果只是一見鍾情的話,他無法解釋其他的心動。
比如字句間的心動。在不知道對方的外貌的情況下,自己會對對方的文字心動,因為那些文字會讓他看到陰溝里的希望,這怎麼可能是一見鍾情。
比如產生共鳴時的心動,因為他也能和自己一樣看到萬物的美。那是心理相合產生的共振,和外貌沒有絲毫關係,反而更像是透過一段時間的互相了解日久生情。
還有很多很多,都是讓他覺得美好而心動的。
於是他突然明白,歸根結底,讓自己心動的,是宋時鶴的朝氣蓬勃,是宋時鶴的永遠美好,是宋時鶴對愛的勇敢。
讓自己心動的,是勇於熱愛,渾身都洋溢著幸福、希望和美好的宋時鶴。
藏在心底的宋時鶴的樣子,是開朗、明媚的。
所以他希望宋時鶴可以一直那樣,因為那也是對他自己來說,最好的、最自信、最希望保留的樣子。
也好像只有這樣,他才會勇敢地去愛。
「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
隨著電車遇上紅綠燈滿臉通紅地慌張停下發出「吱」的一聲,宋時鶴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季渝生的思緒。
「什麼?」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什麼表情。
宋時鶴伸出手卻沒有接觸他,在指縫間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處,在遠方描繪他的表情。
「泛紅的眼角,垂下去的嘴角,看著我像是害怕一般慢慢眨眼時抖起來的睫毛,還吸了一下鼻子...」
宋時鶴把手張開,季渝生看到宋時鶴棕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目光相交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