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前到現在,我都一直相信先生可以的。」
季渝生走到前面後,用在後面的宋時鶴可以聽到的聲音說:「無論是走在光明大道上做領航人,在講台上意氣風發,或是在暗夜森林裡做點燈的人,我都對先生有信心,都堅信著先生可以做到。」說到這些,季渝生總覺得像是很露骨的告白,因為料想不到宋時鶴的表情,所以說這些時他都不敢回頭。
然而對於宋時鶴來說,季渝生的話像春天的晚風般一陣一陣地撲到自己的臉上,又像一滴滴金色的春雨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他的肩上,給予了他承受痛苦的能力。
看著季渝生的背影,他突然想到很多,心裡突然湧出許多想說的話,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能在季渝生背後乾巴巴地說:「我現在都落魄潦倒到這種地步了......沒有出版社願意出版我的詩集,昨天發去的稿件,沒等到第二天就已經被扔進碎紙機。沒有青年作家願意加入我們的浪漫派,沒有人願意去打破頹廢派壟斷的傳統。與此同時還突然被我一直任教的大學辭退,被我一直喜愛的學生鄙視。」
宋時鶴這次沒有像以往一般有禮貌地道謝,反而在最後緊緊地,帶著一絲壓迫感地盯著季渝生在路燈下忽明忽暗的背影問:「無論是賞識我的人,我的讀者,還是我的學生,我讓很多人都失望了,你還相信我嗎?」
問這句話時,他整個人又緊繃起來,直到看到季渝生搖了搖頭,在路燈下緩緩飄了飄的頭髮絲,聽到他無比堅定地對自己說:「從以前到現在,我都從來沒有對先生失望過。」
「從來沒有。」季渝生害怕宋時鶴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又大聲地,斬釘截鐵地把這四個字又說了一遍。
明明得到了最理想的答案,宋時鶴卻僵硬地抽了抽嘴角,自嘲道:「這麼多人拋下我,那麼多人批評我,你還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因為他不知道這些稱讚究竟是真話還是安慰,多年裡的失望和唾棄,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非常自信地認為讚賞就是別人的真心話,誇讚的就是自己的實際能力了。
聽到宋時鶴的話,季渝生停下腳步,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尷尬,自己捧著滿腔真心想要訴說的樣子會不會很奇怪,只著急地轉過身對著宋時鶴說:「先生最不該質疑的是自己的能力和感染力啊。」,他的話語裡還夾雜著濃濃的心痛和委屈。季渝生透過宋時鶴這些天的舉動和話知道他現在對自己沒什麼信心,自己為此感到心痛。但他清楚知道只是心痛是不夠的,所以他要給宋先生全部信心,甚至比那更多,這既是宋先生需要的,也是自己從意識到自己對宋先生的感情開始就一直想告訴他的。
「我現在之所以能夠繼續堅持修讀和宣揚東方藝術,甚至,甚至有機會去籌劃一個宣揚東方化東方藝術的畫展,繼續堅持自己的理想,都是因為先生啊。很多我以前不敢去做的事情,不敢掙脫的枷鎖,都是先生一一幫我解下的。是先生讓我認清自己的內心,是先生讓我變得更加勇敢,是先生的詩陪我走過了這些年,所以先生怎麼能說自己沒有感染力?沒有能力呢?」
「在我心裡,先生是最有感染力最有能力的人。」
在季渝生的心裡,宋時鶴就是他在現實里能夠找到的愛和美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