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門「咔噠」一聲終於開了,季渝生拿著兩個大塑膠袋走出來,走到宋時鶴面前提了提他們,說:「先生,房間的垃圾我收拾好了,我去扔個垃圾。」
這次季渝生雖然是抬起頭看著宋時鶴說話的,可是說話的時候卻眼神飄忽,仿佛宋時鶴是美杜莎一般,不能和他做任何眼神接觸,否則的話自己就會變成一生都沉默的頑石。
宋時鶴抬眼瞧見他額頭的汗,立刻給他倒了一杯水。
季渝生喝完後,重新提起垃圾袋往門口走去,宋時鶴卻在背後對他說:「不用收拾了,你走吧。」
宋時鶴冷漠地說完這句話後,季渝生沉默了一會,竟然真的聽話地拿著兩個大袋子向門口走去,拉開門把離開。
門關上後,宋時鶴還在發愣,他突然覺得房子的溫度好像很低,讓他冷得有些發抖。客廳里的暖光好像又散開了,迷霧迫不及待地湧進來,一切又被抽去了生氣。
捨不得還要裝作絕情的樣子,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所以他不敢直視生生,要是直視的話可能就會拉住他不讓他走了。
可是,當年強迫別人做出自己認為的正確選擇的自己,還有如今如此落魄的自己,還有什麼能力去談論愛情呢。
他一直認定愛是追求美,是互相形成美,是互相成就美,就像兩座名為「雕塑家」的雕像,每日都互相為對方抹去滴在眼角的雨水,互相雕刻,讓對方的曲線越發圓滑,讓對方更立體、更接近神的造物、更完美。
可是現在的他明顯沒有足夠出色的雕刻技巧,自己除了拖累對方,讓對方變得醜陋以外,毫無用處。
想到這裡宋時鶴拖著疲累的身體走到沙發旁,無力地坐下,從桌子的抽屜里抽出一支煙,點燃後隔著帶著熱氣的白霧看向窗外的天。
他只覺得一切都灰濛濛的,就像他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也像他遺失了自己需要的鏡片。
「他該放手了。」
然而在這個念頭還沒有完全形成前,門鈴卻突然響起,像一道劍刺破被迷霧,被霧氣環繞的一切突然就闊然開朗,一切朦朧的景物瞬間變得清晰。
宋時鶴睜大眼睛,帶著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到門口,並不是他刻意走得很慢,而是顫抖著的腿仿佛不受控制。
走到門口後他從門眼看出去,清晰地看見了氣喘吁吁的季渝生,一手拿著一大袋東西,一手捧著一束花,正站在門口敲響他的門鈴。
宋時鶴頓時劇烈地抖了抖,差點站不住。
從很久以前開始,宋時鶴就一直覺得季渝生的輪廓在雨天裡尤其清晰,在車站、行人、燈光,一切都變得朦朧的雨天,只有生生是清晰可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