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瑞梅冷笑,說得比唱得都好聽,我閨女要有個病啊災的你就給他吃這個?
那不還有外頭的飯店麼。
外頭?外人做的和自家人做的能一個樣麼?米瑞梅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年輕不懂事。
年曉米說不上來,但他知道確實是不一樣的。過來人的話總是有它的道理。
三表姐到底還是歡天喜地地嫁了,也果然結婚沒多久就跟三姐夫吵了一大架。起因很簡單,表姐感冒了想吃秋梨膏。啥叫秋梨膏,三姐夫聽都沒聽過。好吧,告訴你怎麼熬。問題是三姐夫廚藝太差,熬了幾次都不成功,東西根本沒法兒吃。三姐心裡就有點難受,可是也不能責備老公。三姐夫是做律師的,平時本來就很忙,往常都是被三姐照顧,今個兒輪到自己伺候別人,就心裡不怎麼舒服,東西做了好幾次,媳婦兒又不肯吃,他也有點火了。但是到底是病人最大,三姐夫無奈了,我去給你買吧。上哪兒買去啊,根本沒有賣的。三姐夫回家就一肚子的火,你怎麼事兒那麼多啊,感冒吃個藥發發汗就完事了,我娶的是老婆不是公主。三姐就委屈上了,開始哭。男人心煩時最怕見女人哭,哭得實在鬧心,三姐夫一摔門,走了,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三姐這才想起老媽的話,更傷心了。
要說這事兒吧,其實倆人誰也沒啥實質性的過錯。事後三姐夫的火氣降下來,也開始後悔,跑到娘家找人,見到丈母娘就蔫了,心裡有鬼,愧得慌,怕挨罵。米瑞梅也沒罵他,就是嘆氣,我早說什麼,讓你學做飯你不聽。過日子就是這麼個樣,吃是一等一的大事。哦,有情飲水飽,一頓飽,還能頓頓都飽?餓死你吧。吃不好,還想把日子過得好,你怎麼想的啊。你當然可以不做飯,但是不能不會做飯啊。
年曉米想起往事,很是有一點感慨。後來小夫妻到底和好了,感情在那兒啊,你儂我儂了那麼多年,因為一頓秋梨膏散夥,忒不值了。年曉米三姐夫的手藝還是沒啥長進,練了這麼多年,做出來的東西也就是個能吃的水準。年年過年點頭哈腰往媳婦娘家跑,臨末提著一大堆吃食回去,遭了二表哥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冤枉。
其實年曉米心裡覺得三姐夫有點冤,畢竟不是誰家的伙食標準都像自己家裡這樣的。姨父老家在江南,很講究吃的地方,念大學時跑到北方來,家傳的手藝卻沒丟下。家裡時不時就做個脆膳啦,松鼠魚啥的。米家以前是山東的,做麵食很有一套。一眾孩子吃慣了家裡的飯菜,再吃外面,總也覺得不夠味兒。
缺糧少油的生活過的人,對食物總抱著一種特別的情懷,認真,執著,變著法兒地要吃飽吃好。年曉米還記得小時候,肉很難買,就托人買那種大骨頭棒子,熬湯。第一遍湯油水最多,弄個玻璃大罐子留起來。第二遍湯煮完,把骨頭上不多的那點肉帶著筋頭巴腦拿刀剔得乾乾淨淨,再煮第三遍。第三遍湯是清湯,拿來下麵條,面片兒,雖然已經很淡很淡,還是能把人香得不行。第二遍湯拿來做豆腐,撒香菜末蔥薑末,又是一頓飯。至於第一遍湯,那是留著做菜時往裡加的,又當豆油又當高湯。剔下來的肉末也是留著燒菜用的,在那時候,都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