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分別有很多次,高考只是其中一場。
大家在小松林出來的路口揮手道別,各自走進不同的岔路口,然後等著下一場重逢。
程殊走在路上,有點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拿帽子,兩點多的太陽曬得他頭暈,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看向前面不遠的小路口,那棵老槐樹枝繁葉茂,下面一片陰涼。
正朝著樹蔭走過去,拿在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程殊拿手擋著看了眼,是林秋雲打來的,一邊接一邊問:「媽,要買鹽還要買什麼——」
炙熱的太陽照在頭頂,程殊卻腳底生寒,一陣一陣發暈,心慌得控制不住手發抖。
身上在發冷,毛孔一陣寒噤。
電話那邊的聲音不是林秋雲,是張建國。
他說,程殊,快來衛生院。
程殊不太記得那天的很多事,記憶像是被切割了一樣,從那通電話到去殯儀館,中間發生了什麼,他一點都不記得。
他只記得那天的太陽很大,街上很吵,衛生院空調很冷。
到了殯儀館,程殊坐在凳子上,看著張建國和楊樹苗他爸楊華忙前忙後,忽然回過神,才發現背心已經濕透了,貼著肉,空調一吹,有些冷。
林秋雲一直在哭,一直在說對不起,他不知道怎麼安慰,更沒辦法像她一樣嚎啕大哭。
他只是攥著手機坐在那兒,接過黑色的袖章,然後掛在胳膊上。
「媽。」
程殊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是剛才吃飯時候揣的,「擦一擦眼淚。」
林秋雲哭得眼睛已經腫了,幾乎坐不住,披頭散髮坐在那裡,望向剛布置好的靈堂。
「小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程殊皺眉,拍了拍她的背,「和你沒關係。」
過了幾秒後,他才問:「為什麼會突然腦充血?」
林秋雲猛地抬頭看他,表現變得慌亂,匆匆低下頭不敢看他,「小殊——」
程殊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媽,他是我爸。」
沉默的時間裡,每一秒都變得無比的漫長,角落裡的母子倆屏蔽了周圍的一切,只剩下他們。
過了很久,林秋雲才捂著臉,彎腰趴在膝蓋上,「他說你的自行車壞了,給你修修到時候還能用,所以我在廚房裡收拾,他就拿著工具在那兒修,有零件掉到桌子下面,他彎腰跪在那兒去撿……」
耳邊「嗡」的一聲,後面的話程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窖,渾身上下都在發冷,連牙齒都控制不住地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