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他修個破自行車,他爸沒了。
程殊僵硬地坐著,直到林秋雲發現他不對勁,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整個人猛地蜷縮起來,佝著背,上半身幾乎都貼著膝蓋,不停地咳嗽,咳得整個靈堂都是他的聲音。
張建國聽到動靜,連忙過來問怎麼了,程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就那麼彎著腰一直咳。
張建國和楊華站在旁邊,只看這麼一會兒就受不了了,雙雙別開眼,眼睛通紅地抹了抹眼淚。
這些年,他們認識的人也有上了年紀突然腦充血走的,甚至有的都沒堅持到醫院,當場人就沒了。
程三順脾氣大,人還渾。
大家一直覺得,程三順這樣的人,大概能應了那句禍害遺千年的話,能活得挺久,變成個有點討人嫌的老頭子。
話不好聽,但是這麼想的。
人沒得太突然了,就像是命里註定的一樣。
這一劫,躲不過去。
靈堂哀樂響起的瞬間,程殊才終於抬起頭來,呆滯地看向躺在那兒的程三順,忽然發現那麼熟悉的人,突然變得好陌生。
他一直覺得他爸是個挺高的人,是什麼時候,他已經更高一些了。
原來,都過去了那麼多年。
送程三順去醫院的時候叫了救護車,街上認識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了,鎮上就那麼點大,哪有傳不開的事。
人一生,無非是紅事和白事。
靈堂布置好了,從下午就一直有人來告別,送送程三順最後一程。
程殊和林秋雲是家屬,得一直跪在旁邊,來人了就鞠躬,人走了就繼續跪著。
去年程冬他爸走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現在走的人是程三順,該跪的人變成了程殊。
磕到最後,人都麻木了。
下午六點多,靈堂才安靜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家,程殊耳邊總覺得能聽到別的聲音,人的精神疲憊到顧不上難過。
他跪得膝蓋有些疼,稍微挪了挪位置,看了眼身邊林秋雲,想讓她去休息會兒,張建國就過來了。
「殊啊,你要不要給小梁打個電話,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在你家住了那麼久,三順在的時候病了忙前忙後,好歹……」
張建國搓了搓手,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跟他說一聲。」
聽到「梁慎言」三個字,程殊還沒有反應,旁邊的林秋雲猛地抬起頭,聲音尖利地開口,「別!別打!」
林秋雲魔怔了一樣,喃喃道:「不要再麻煩人家了。」
張建國一愣,看向程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