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見吏部堂官時,他被點了一句:「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
謝星珩作揖行禮:「學生受教。」
吏部堂官向坤,年過五旬,他望著謝星珩笑笑,又說:「你比你那三叔硬氣。」
謝星珩抬眸:「大人說笑了,我沒有三叔。」
向坤的話信息量很大,他在皇權更替後,依然是吏部堂官,沒被影響。江老三在他手下任職過,謝星珩來給他部門的人下馬威。
兩代人,兩個性格。
向坤看著他,又說:「我們都認識你。你來之前,你的斷親書都被拿出來研究過。」
謝星珩抿唇不語。
一個還未入仕,就名聲遠揚的人。
一個皇帝欽點,必須要的人。
被研究是正常的。
往那麼前去研究……也是閒得慌。
向坤指指桌上的紅木托盤,裡頭放著官袍和官印。
「拿去吧,明天就去翰林院上任。到了那裡,靜心做學問,想想你的表字,做人不可鋒芒太盛,做官亦是。尤其是你這種有家有室的硬骨頭,萬事三思。」
謝星珩垂眸,聽懂了藏在提醒里的威脅之意。
在朝局之中,害命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他領了官袍,拿了官印,從吏部出來時,天色已麻麻黑。
吏部門前有轎子等著,為首的漢子問他是不是謝大人。
「向大人讓我們送你一程。」
謝星珩看不懂向坤是什麼意思,反正沒可能拒絕,上了轎子再想。
轎子裡空無一物,唯獨一點,特別特別黑。
木板都塗了黑漆,窗戶都封著。前面的厚重黑簾都穩穩不透光,坐在裡頭,很是憋悶,久了有窒息感,像困在了幽閉暗室里,也像躺進了棺材裡。
六月的京城,氣溫升高。這轎子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天,吸飽了熱量。現在都在往轎中人身上釋放,比蒸桑拿還過分的熱度直直烤著皮膚血肉。
謝星珩沒一會兒就感覺呼吸不順。
他抬手去掀轎簾,帘子不知何時被封住了,他扯不開。
沿著縫隙,碰到了嵌入門框內的木板。
這塊木板的嵌入,讓廂內的空氣更加擁擠稀少。
謝星珩眼睛都瞪大了,額角青筋暴起。
他死過一回。
對瀕死感的厭惡與恐懼都達到頂峰。
這個教訓他記下了。
這個仇,他也記下了。
他從護腕里摸出袖箭,這還是他早年收到的生辰禮,這些年一直帶著,沒想到那麼多危機熬過來,卻用在了京城。
袖箭短而鋒利,謝星珩沿著板壁摸索,找到了木板之間的縫隙,將袖箭對著這裡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