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聽著林羨玉講「我爹爹和娘親」,赫連洲都覺得茫然。
原來這世上有如此疼愛孩子的爹娘, 會陪著他讀書、帶他到處遊玩喝頓梅子酒都要想方設法給他配上八種不一樣的下酒菜……赫連洲從未感受過如此親情。
但他的玉兒感受過,就足夠了。
他要做的,就是不讓他的玉兒在他和父母之間為難痛苦。
他走向蘭殊的屋子。
蘭殊最近跟隨納雷外出體察民情,每日都起得很早,他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了赫連洲,頭髮有些亂,還穿著昨日的衣裳。顯然,發生了什麼。
蘭殊面色如常,恭敬道:「王爺。」
赫連洲坐在凳子上,問:「蘭先生,在你看來,西帳營勝金甲營的機率有多大?」
「惠國公的金甲營雖在十年前名聲大噪,但這些年安居東南,早就消磨了志氣和戰力,與西帳營不可同日而語。」
「那我勝太子的機率有多大?」
蘭殊語氣堅定:「十拿九穩。」
「那我吞併祁國呢?」
一向冷靜自持的蘭殊竟倏然起身,往後退了一步,許久未言,待赫連洲抬眸望去時,蘭殊的嘴角才露出隱約的笑意。
不像是驚訝,反而像是期待已久。
「王爺,您的意思是……」
赫連洲將手邊的茶杯,從右拿到左,沉聲道:「出於家族的仇恨,我以前常想著滅祁,但就像你說的,祁國的百姓是無辜的,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有時候我都覺得費解,祁國占盡地理上的優勢,他有那麼多山川湖泊、通向異邦的海灣、還有肥沃的土地……卻依然民不聊生。祁國軍隊裡全是聚斂無厭、飽其私囊的巨貪,打起仗來潰不成軍,足為天下之恥。」
蘭殊神色肅穆,安靜聽著。
「北境發源於赫侖山,祁國發源於榮滄江,建國都已有百年之久,先祖們篳路藍縷,各自開創了盛世,直至當今,竟都面臨著相似的窘境——皇帝昏聵、外戚當權、苛政惡稅,再加上前些年天災頻繁,糧食、疫病、官府欺壓,百姓淪落到破家鬻子的慘澹地步。可是罷黜太子、收復龍泉,不能解萬民之急,老百姓真正想要的,只是吃飽穿暖、生活安定。」
赫連洲望向蘭殊:「如今,唯有南遷。」
蘭殊自從離開斡楚之後,一直難免鬱鬱寡歡,直至此刻,方覺心中火光未熄。
他還年輕,他們都還年輕。
聽到赫連洲的話,蘭殊深吸一口氣,說:「唯有南遷,唯有通商,唯有兩族融合,取長補短,方可造福萬世。」
赫連洲道:「我善戰,但想讓祁國稱臣,必然不能只通過戰爭,需用計謀徐徐圖之。今後蘭先生有任何想法,都請向我直言。」
蘭殊躬身行拱手之禮,「王爺,您能放下世仇,實在令屬下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