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後不是嗎?」
「那裡太吵了!你爺爺喜歡清淨。」
他心裡頗為不屑,死了還這麼矯情,真是多餘。他進屋拿了資料,出來的時候齊奶奶還坐在院裡洗大蒜,他看著一旁洗好紮好放在塑膠袋上擺得整齊的蔥蒜。
小頭爸爸忙來忙去,又給竹竿周圍加固了一圈水泥。他躺在方寸久常坐的躺椅上,藤蘿爬在花架上的部分有了花苞,掉下來的部分梢頭鑽出了綠葉,還不見花苞。他坐在躺椅上,從縫隙間看見天空,又撿了片落葉擋住左眼,視野似乎小了些。九哥躺在他腳邊閉眼睡覺,方寸久端著淘米水出來準備澆花。
他從躺椅上坐起來,「九哥是不是快不行啦?」意識到話說得不對,讓九哥聽見了不好,他又彎腰捂住了狗的耳朵,狗抬頭看他,眼中含淚。
「估計是的!」方寸久沒有看狗,滿腹心酸,走過去把淘米水倒在藤蘿根部。倒完才想起不能倒在根部,以免爛了。收養九哥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它會先自己離開的問題。人和動物之間是這樣,人與人之間亦如此,不是你送別對方,就是對方送別你。人生會有無數次的送別與遇見,這才是最習以為常的人生。
光頭強的客車還停在院裡,清明那晚颳了大風,車頂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樹葉蓋滿了。老好人昨天沒去墳地,在工地忙了整天,今天下午工地的鋼筋在無梁沒有運過來,老闆大手一揮說放半天,這才得了空兒,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想吃這口飯你就必須遵守。他端著茶杯下樓,花壇里大葉黃楊脫去去年的暗綠裝扮,換上了嫩綠的新裝,粗看看不出差別,細看葉子的厚度和鮮活度還是不一樣,一個披著年輕皮囊的老者和披著衰老皮囊的年輕人終究不一樣。
光頭強雙手背在身後走在最前面,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時同樣也是兩手空空,有錢什麼事都好說。蠟燭花錢買清明吊也花錢買,相較前幾年,儀式感淡了,崇敬感也消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透著些許的不倫不類。
蕭望邊走便踢著路邊的石子,蕭愉沒有回來,一個同學生了孩子,她順道去道喜。巷子裡飄著清明的清冷氣息,光頭強縮了縮脖子,心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打完寒噤看見自家的院子以及方家院裡隨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又覺得舒坦了許多,周身的寒氣被驅走了大半。
「以後我死了你你不用每年都去,偶爾去看看就行,太煩瑣。」他回頭對身後踢著石子玩的蕭望說。
周金枝白了他一眼,現在也不知說的哪年話,當著孩子的面說話完全沒有分寸。蕭望沒在意他的話,「什麼?」他抬頭茫然地問。
「你爸這人神經有問題!」周金枝毫不客氣地說。蕭望以為又是他二人吵嘴,就沒有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