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王看了吳蔚一眼,目光中竟露出了淡淡的讚許,平靜地說道:「坐吧。」
「謝殿下。」吳蔚笑得那叫一個燦爛,一個狗腿,仿佛剛才的劍刺之事根本沒發生過一般。
「說下去吧,你所知道的一切。」宜王說道。
「殿下說的沒錯,關於那場雅集,的確是我編的故事。不過也並非憑空捏造,我是根據當日高寧雪的口述,再加上之後的一些線索,拼湊出來的。其實線索還是很多的!比如……殿下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有沒有什麼東西單獨吃下無毒,可是與其他的東西碰到一起,比如某種氣味之類的,會令人發狂。當時我隨便說了些十八反,十九畏的搪塞了過去,是因為我不想捲入複雜的案件里,我只想平靜的生活。但後來想想,這件事或許和東方瑞的案子有關,再比如:東方瑞為什麼會出現在泰州?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還混得如魚得水?說和殿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殿下信嗎?還有……最讓我懷疑的,就是梅蘭竹菊了,這四個人的性格和處事風格,一點兒都不像是東方瑞悉心教導出來的心腹,反而像是專門給人做髒活累活的死士!」
宜王忍不住瞪了吳蔚一眼,後者「嘿嘿」一笑,繼續說道:「當然啦,上述都是我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直到……我們來到了睦州。我這個人呢,一向不喜歡亂翻別人的東西,可由於睦州東方瑞的宅子失竊,我懷疑是高寧雪在書房裡給東方瑞留了某種線索,所以不得不全面翻看了東方瑞的書房。起初,我以為線索藏在被高寧雪拿走的那些字畫裡,這是一個只有她們師徒才明白的啞謎。於是我就立刻給東方瑞寫了一封信,詳細地描繪了此事,請她定奪,可是等來的卻是東方瑞被捕的消息。」
吳蔚說的有些口乾舌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乾了,才繼續說道:「後來,我反覆將書房裡的一切回憶了很多遍,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東方瑞的筆跡怎麼會和高寧雪的一模一樣呢?殿下應該是知道的吧?我的那間泰州的米莊,名義上是平佳縣主高寧雪出資開起來的,之後我們還互通了好幾封信,我當時還誇過高寧雪的字進步了。直到在睦州看見東方瑞在書上的批註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東方瑞一直在冒充高寧雪和我通信。所以……那間當鋪,並不是平燕王殿下留在泰州的產業,而是宜王殿下的產業,我寫的每一封信,都被掌柜的送到了殿下手上,回信則是由東方瑞代筆,也只有如東方瑞那般了解高寧雪的人,才能精準模仿高寧雪的口吻,騙過我。不過,連東方瑞也沒想到的是:我已經見過高寧雪的字了,還是為了救東方瑞,才見到的。」
吳蔚朝宜王拱了拱手,說道:「這或許也是我敢來面見殿下的底氣之一吧。一直以來幫我的人都是殿下,雖然我不知道殿下為何如此,但我還是非常感激殿下出資讓我開了那間米莊,讓我的家人能在那場大旱中,過得很安逸,殿下還從倉實縣派了那麼多人手給我,給我省了一大筆銀子,讓我得以在泰州買宅安家。我就想著……殿下默默幫了我這麼多,定然是一位高風亮節,心慈仁厚的大好人,怎麼可能會殺我呢?」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吳蔚的這幾句由衷的讚美,宜王非常受用,雖然是冷哼了一聲,臉色卻比剛才好多了。
吳蔚繼續說道:「高寧雪真的很聰明,聰明到我差點都被她給騙過去了。高寧雪之所以會逃婚出走,是因為她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這個秘密令高寧雪茅塞頓開,解開了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也讓高寧雪把整件案子串聯了起來,想通以後,高寧雪果斷逃了,或許是她真的不想嫁給蕭盛,也是因為她想還明鏡司一個公道,還世人一個真相,不惜以身入局,真的是……非常了不起。高寧雪在書房拿走的那些東西,不過是她放出來的一個障眼法,我在整理東方瑞書房字畫的時候,在裡面看到了一副很新的字帖,無論是紙張還會墨跡都很新,落款是雨山先生,字跡和高寧雪本人的非常像,『雨山』不正是『雪』的拆字嗎?而那篇字帖,正是《鄭伯克段於鄢》,其實我一直都很納悶,以東方瑞的心智,不可能會做出那麼衝動的事情,就算她知道高寧雪藏在哪裡,在明鏡司的案子沒有翻案之前,她應該也不會以身犯險。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東方瑞心甘情願的被抓呢?除非,是東方瑞已經得到了那個最關鍵的線索!所以……東方瑞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和高寧雪一模一樣的選擇,以身入局!」